对于妈妈突如其来的大发雷霆,他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于是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微笑着坐在妈妈的身旁,用温柔的目光看向她:“妈,那是你的错吗?不是,上天对命运的安排而已。”
妈妈略微沉默了一分钟后,破涕为笑:“都怪我,明明知道大雾天的江上有危险,还让你爸爸跟那个要死的男人去驾船……”妈妈之所以会在瞬间减轻对我的愤怒,以及讲出祥林嫂似的话,就是因为我提前回答了她的唠叨。
祥林嫂逢人就说:“都怪我,明明知道大雪天里会有狼,还让我宝贝的儿子出去……”一开始,村里人为了满足人性的好奇心,还会张着嘴巴津津有味地听她啰嗦;可一到后来,她直接还未开口,人家就一致认为她是个典型的神经病,颠着屁股躲开她。祥林嫂被严重地伤害了自尊,所以只要有个倾听的人,对她就是莫大的安慰。
因此,立河早就摸清了妈妈祥林嫂似的性格,所以一旦她开口念叨爸爸的事儿,我就像个安静的孩子假装地听,一直等到她说到口干舌燥为止;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说点安慰她的话。
“听邻居说,你又和那个鬼丫头腻在一起了,是吗?”妈妈显然火药味还没有全消,她所说的鬼丫头无疑就是刚才与我同去洗澡的清雪。接着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说完竟悲切都用手捂着嘴抽泣起来。
我瞬间不得不被这种悲伤的气氛感染了,记忆一下子穿越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也可以骄傲的说:“俺是有爸爸的。”
那是一个春天,爸爸刚从床上起来,而我当时还在梦乡里,因此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后来听妈妈的讲述。欧阳伯伯,也就是清雪的爸爸,就来敲响了我家的大门,说是有桩很急的生意,赶来找我爸爸同去。“昨晚看天气预报,今天江上有大雾呢!”我妈妈已神速地来到客厅打开了门。
“嫂子,这可是桩很重要的大买卖啊,机会不容错过呀,顾弟。”他直接喊我爸爸。现在想来,伯伯当时居然说这么弱智的话,也难怪爸爸后来出事了,妈妈死活对他说的话有怀疑。
“婆娘就是婆娘,在乌江边上长大,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呀,走,”衣服还没穿好便拉着他的好哥哥出了门,“婆娘是个败家精,三天不打起灰尘。”哈哈的声音消失在远方,爸爸的背影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是在晚上零点的时候,伯伯回来跪在了妈妈的面前,“妹子,我对不住兄弟呀,当时雾太浓,风也大,我拼命拉他,可还是……还是;妹子,我对不住你呀。”“呜呜,别说了,我不听,为什么就偏偏他出了事,你骗我,滚。”妈妈当时毫无理智地在他身上边吼边撕打着,最后还是被看不过去的邻居拉开了。
第二天,欧阳伯伯送来了十万块钱,按他自己说的,这是他毕生以来的所有积蓄啊,以表他对兄弟的愧疚之情,也安我爸爸在天的灵魂。最后走时,可怜巴巴地对我妈妈说,“婶子,以后有事尽管吭声,我绝对没有句推迟的话。”
我那刻真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地听妈妈的一大堆翻来覆去的唠叨;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她终于累倒在了沙发上,可在最后睡去的一秒,还没忘记说她那句今生的招牌口头禅,“去,看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