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箬的心烦躁透了,这日拍完她的戏份,便提早离开,荡荡悠悠地在街上闲逛,看玻璃橱窗里漂亮熟悉的衣服,璀璨夺目的宝石,她也有,甚至比这些都珍贵十几倍,可全都是贴着晚茹的标签,没有一件是为她柔箬备置的。
“这不是小柔吗?”
店子里出来的贵妇打量她良久,恍然大悟地惊呼她的名字,她愣愣地回眸,是以前烟柳巷的如烟姐姐,她是烟柳巷最最大牌的姑娘,后来被一个有钱的老爷赎了身,嫁给他作了夫人,当时,嫉妒得她们这群丫头趴在窗子上恶毒地诅咒她,以后准被有钱人给休了。现在瞧她披着华贵的毛皮大衣,考究的装扮,肯定是活得滋润。
“如烟姐姐”她礼貌地打了招呼。
如烟拉着她的手,笑她:“才几个月不见,都成大家闺秀了。”
不是成大家闺秀,是她要在外人面前作晋良要求的大家闺秀。
她含羞地笑了。
两人找了就近的西餐厅,点了两杯咖啡。
如烟问她:“前段时间,满大街的宣传剧照是不是你?”她点头“嗯”了一声,如烟拍了拍桌子欢喜的表情没有一丝妒忌:“我就说嘛!这世上还有谁能跟我们小柔比,稍微一装扮,定是个美若天仙,高贵大方的富家小姐,那气质不是人人都做得出来的。”瞧她搅着咖啡发呆,如烟小心地问:“有心事?”
妈妈教得留住男人心的法子,她都使上了,她以为晋良对她是死心塌地地喜欢,原来不是。晋良压根没正眼瞧过她,她只是烟柳巷的姑娘,因为长得酷似另一个女子,才被他接了出来。也许现在他正酝酿着如何甩开她,如何从他的仇人手里抢走那女子,若是有一天如他所愿了,她该怎么办?其实做他的小妾也无所谓,至少他还在意她,可那晚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男人有三妻四妾,跟任何一个女人勾勾搭搭。那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容身之地,难道还让她重回烟柳巷?
她悲悲戚戚地说:“如烟姐姐,我的心好痛,昨晚,他抱着我喊那个女人的时候,我难过地想死掉。”
如烟叹息道:“小柔,咱们做女人的最怕摊上‘爱’这个字。你若是真的爱他,就千方百计地留住他,如果真留不住只能说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这辈子没缘分,来世在做夫妻好了。”
她听后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让她离开晋良?她怎么离开,收拾完包袱,散到天涯海角,晋良又不会来找她,他顶多是另外再寻觅一位跟晚茹相似的女子,像待她那般迷恋着。
如烟瞧她哭得凄惨,劝慰说:“若是两条路都走不通,不是还有第三条路吗?”
她一听,瞬间止了哭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如烟姐姐,你有法子?”
“你想想,他有什么畏惧的人吗?若是有,定是能擒得住他的人,找他出谋划策,岂不是事半功倍?”
林博文,她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他的面容。但他是晋良的仇人,晋良正想方设法地杀掉他......晋良势单力薄,怎会成功?也许还会因此丧命,她不能看着晋良死......也许她可以跟林博文作个交易。
她拎了包包,匆匆与如烟道谢道别,直奔帅府大院。
大门拦截的士兵听她报上名字,客气地请她入内,像是早已预料之中,进了客厅,她又被直接带到了书房。林博文似乎每天都是忙碌的,他吩咐人给客人沏杯茶,便丢了笔,坐在与她相邻的沙发上。她无意间又瞥到了那幅画像,仿佛不自觉间,她又坚强了起来。
“林先生,我来是想跟谈笔生意。”她开门见山地说。
他似乎很感兴趣,翘起二郎腿,舒服地斜靠在沙发上,笑望着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需要一笔钱,我想跟我的男人出国。”
他听闻爽朗大笑,她被笑得低下了头,他冰凉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颚,笑声虽然停了,但脸上的笑意仍在,她被他那双眼睛盯得无容身之地,心惊慌乱跳,他说:“请问张小姐,这笔生意,我有什么好处。”
她粉嫩的唇凑到他嘴边,只要轻轻一点,便能触上,他却是瞬间撤退:“对不起,别人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她扮成晚茹可以让晋良情迷意乱,可是林博文不会,他冷静睿智,因为他不敢,他怕晚茹知道了,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他多半只能望眼欲穿,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直接搬出了条件:“我的男人叫张晋良,他连同了很多人想要杀你”
他又是随意地“噢”了一声,像是猜测到了这个答案,又像是不相信她的言谈,他单手支撑着头颅,嘴角满是自信:“不跟你做这笔生意,我一样可以稳操胜券,一样可以灭掉他。”
她狐疑地望着他,他补充道:“张晋良的一举一动早已进了我的监视,如果连五步棋都走不好,怎么坐稳这个位置?我没有行动,是看着还有谁牵连其中,我可不允许有漏网之鱼,留下后患。不过,看在张小姐通风报信的份上,我会酌情考虑,对你重新发落。”
他的一字一句吓得她六神无主,魂飞魄散。是啊!林博文是何等聪明之人,从晋良手中抢了权力又成了全国上下令人敬仰的英雄,他能让晋良束手无策,自己是迂腐过头的人,怎会傻傻跑到他面前跟他谈条件?她扑通一声跪在她们面前,泪如雨下:“林先生,我求求你,放过晋良,做牛做马这辈子伺候你都没有关系。”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从来没放过晚茹,是他逼晚茹离开我的。”他冷笑道:“只要活在世上,他的心都不会死。我不想再囚禁他,他只能彻底地消失。”
他跟晋良为了一个不在身边的女人都变疯了。
她拭擦了眼泪,准备离开,却被他挽住了妖娆的身子,冷淡换成了温柔:“既然来了,就不要走,这几天,陪陪我。”
她惊讶地缓不过神,刚才杀人般的冷与现在轻柔般的温实在联系不上来,难道晋良必死?难道要依附他吗?可晚茹一回到江城,她又变回烟柳巷的姑娘,这与死又有什么分别。恍然间忆起了手提袋里晋良预备的小刀,如果她现在杀了林博文,结局会是什么样?国家大乱,晋良接任新的司令职位,权倾天下,易如反掌地找到晚茹,更加置她不顾。林博文不能死,如果他死了,晋良就彻彻底底地拥有晚茹了,她死都不愿看到那种局面。她比谁都清楚,至少没有找到晚茹前的晋良是爱她的,假意的爱也是爱,他愿意碰她,愿意对她说甜言蜜语。
她扯掉他的手:“林先生是怕我回去通风报信,把你的决定告诉晋良?我不会泄露半个字,我还有笔生意想跟林先生谈,我帮你除掉心腹大患,你给我和晋良一个月独处的时间。”
林博文仍是伸手抚着她的脸,想着这张脸每天在张晋良面前晃动,他的心又何尝不难受?终于他放了开,略背双手:“一个星期。”
她赫然一惊,望着那冷傲的眼眸,只能应承点头的份儿。
回到家,她倒在浴缸里,疲倦地熟睡了,是被凉气冰冻醒的,起身裹了睡衣,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晚上,春暇喊她下去吃饭,她躺在那里索然无味,说自己不想吃,不用再请她了。片刻的功夫,晋良上了楼,她见了他顿时凄楚地流了泪,他心酸地揉揉她的头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什么话都回答不来。
一连好几天,她把自己装扮成晚茹的模样,倒在他怀里娇媚极了,享受着他的爱他的体贴,可想到那是假的,那不是真实的他,她的心一阵阵刺痛。
“明天,你把林博文约到振江码头。”他熄了烟,冷静言道。
这么快要下手吗?她紧张地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来剧场找我了。”
他扬扬眉毛:“明天,他会去找你。”
她“嗯”了一声,很自信的语气:“这次我不会失败了,我想亲手帮你杀了林博文。”
他终于又笑了,俯身吻她,仅有的一次,她看见那眼眸里只有她的影子,她勾住即将离去的脖子,痴痴地说:“晋良,我好爱你,爱得我好痛。”他抚摸着她的发丝,笑着说:“傻丫头”。她是个傻丫头,是个永远得不到爱的傻丫头。最后一晚,他拥着她喊了无数个“柔箬”,却没有她渴望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