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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民国十五年,正是时代动荡、战事连绵的时候。

瑶光出生的那一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继驾崩,旧的时代分崩离析,新的时代动荡不安,瑶光出生在凌晨,母亲生她的时候,极致的痛楚里,瞥眼只看到窗外的瑶光星闪烁不断,连绵的星光让已经筋疲力尽的她有了勇气和力气创造出这个弱小的生命,因此,瑶光一满月,父亲便依母亲的意思取名为“瑶光”,瑶光星是北极星的第七颗星宿,象征吉祥如意,只是母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字给女儿带来的人生,却并非吉祥如意,而是说不尽的离合跌宕……

瑶光5岁的时候,母亲因病离世,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彷佛印证了“红颜薄命”的宿命,带着对幼女和丈夫的不舍永远闭上了眼睛。

一年后,父亲在祖母的催促下匆匆娶了锦绣过门,锦绣是父亲舅家的表妹,自幼在祖母跟前长大,祖母喜欢她早熟稳重。锦绣长得不算美,但是脸庞圆润,两颊丰满,一团喜气,据说自幼就有相面的说她有旺夫之象,祖母当时听到十分欢喜,便一心想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为父亲和锦绣定下了婚约。

哪晓得父亲在燕京读书的时候认识了母亲,一心追求自由恋爱,立志打破封建包办婚姻的枷锁。母亲闺名谢燕然,长得极美,再加上饱读诗书,在当年的燕京大学是出了名的校花才女,甚至被好事者称为“燕园三景”之一,据说当年学校里追她的不下百人,甚至教授、讲师都在其中,更不用说上外公家们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是她眼光极高,并声言要做新时代的女性,绝不会屈从于包办婚姻,也是冥冥自有天意,冠盖满京华的谢燕然在映月诗社遇到了当时的社长秦默轩,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她从此甘愿洗手作羹汤,随他返回故乡。

秦默轩回乡退婚的事情在民风保守的镇上刮起了一阵旋风,何况于家秦家都是当地的大户,退了婚的女子如何还有人家会要,祖母大怒,甚至扬言要与他断绝关系,舅公闻讯赶来气急攻心,一巴掌打在父亲脸上。秦默轩咬牙一言不发,他虽然性格坚毅但侍母至孝,据说在祖屋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晕了过去,祖母才铁青着脸叫人将他抬进屋中,冷着脸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糟践自己,是大不孝,谢燕然还没进门便撺掇的你如此作为,可见此女不祥不孝。”秦默轩不意竟给燕然带来这等罪过,深深地磕下头去只求母亲垂怜。祖母狠下心肠不肯听。

这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一些名流之士将这件事作为自由恋爱的典范,在燕京新报上发表文章大为赞扬。事情最后直惊动了周县长,周县长思想开放,闻之此事出在自己管辖区域之后,亲自上门向祖母做了一番劝说,并拿临镇一对自由恋爱不成离家出走以致家破人亡的事情劝诫祖母,祖母眼看儿子心意已决,只好就坡下驴,认了这门亲事,最后由族长出面,向舅公家中赔礼致歉,退掉了婚事,二舅公当时扬言,一辈子都不许父亲上门。

本想此事就此可以成全一场佳话了。但是据说锦绣心高气傲,将退婚之事引为奇耻大辱,并淡淡的说了一句,此生绝不二嫁。

成婚后五年,父亲每年都带母亲回乡祭祖,祖母始终不喜欢母亲,觉得她虽美,但是面相单薄,祖母曾经对着宋嬷抱怨:一看就是个短命夭折相,偏生成那样狐媚样子。直到瑶光出生,婆媳关系才有所缓和。

秦默轩是胸怀天下的男子,婚后入燕京新报任职,常年在外,每次匆匆回来见一次母亲都很难得,瑶光5岁的时候,母亲患病罹难,自知命不长久,把瑶光叫到跟前,母亲到临死仍旧是美丽的,她的脸上没有痛苦,淡淡的笑着说:瑶哥儿,母亲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学着照顾自己和父亲,你父亲他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年幼的瑶光第一次体会到至亲离去的恐慌,她大哭起来,母亲咽气后不久,披星戴月的父亲赶了回来,但他致死也没来得及见到深爱的妻子最后一面,他跪在她的床前,泪流满面不断地呼唤“燕然”但是母亲再也没有能够听见他这饱含深情的呼唤。

母亲死后不久,父亲将瑶光送回了老家,由祖母照应,祖母看着这年幼失了母亲的孩子,不由一声叹息。父亲第二次回来的时候,祖母将他叫去谈了一夜,不知道祖母跟他说了什么,两个月后,锦绣的花轿就抬进了门。

年幼的瑶光至今都记得成婚前一夜,父亲在院中无奈徘徊的身影,以及书房那幅溢满泪痕的《长相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父亲的字很好,但是每次写道“忆君迢迢隔青天”便再也写不下去,于是年幼时她一直以为这阙词只到这里。

锦绣进门之后一直都对瑶光很好,几乎百依百顺,冬天为她添置新衣,夏天在她满头大汗的玩耍归来的时候让佣人给她准备冰糖莲子粥,她八岁生了一场大病,锦绣彻夜不眠抱着她,一口一声“瑶哥儿是我的心头肉”让祖母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去,锦绣进门多年,一直无生养,直当她如宝似玉,左邻右舍皆夸赞,锦绣这后母简直比亲母还亲。

母亲幼时待她极严,三岁读诗,五岁临帖,一心一意要把她培养成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锦绣没读过书,但对她极宠,什么活也不肯让她做,只把她惯成了十里八乡飞扬跋扈的大小姐,7岁她弄坏了祖母房里的玉麒麟,祖母要责罚她,锦绣哭的肝肠寸断护在她身前,连祖母都忍不住动容。在这样的呵护备至的照顾中,瑶光慢慢的长大了。

半个月前,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父亲决定要将要将瑶光送到锦州城的艺林女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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