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虚跑到兴阳大寨鼓楼,向官家密报王崇武、杨显光他们潜伏在寨后的独岭。官家马上下令留下五十名兵勇驻守鼓楼,其余兵勇上岭剿杀。
谁知兵勇喊打喊杀围住独岭后,才知道扑了空,王崇武他们早就转移了。正当官家兵勇在山坡上团团转的时候,兴阳大寨鼓楼方向呯呯响起了枪声。
原来王崇武、杨显光在杨文虚逃跑后马上撇下山头,从山寨两侧迂回包抄,利用木楼作掩护,悄悄向鼓楼逼近。他们在鼓楼坪四周的木楼里埋伏好,王崇武一声令下,一齐向留守兵勇开火,兵勇们被打蒙了,连忙开枪还击,边打边朝村巷四散溃逃。
芦笙队利用熟悉村巷的优势,围追堵截四散溃逃的兵勇。由于村巷狭窄弯曲,又黑灯瞎火,兵勇们到处碰壁,走投无路。
很多潜回来的村民们也加入了痛打迷魂狗的行列。溃逃兵勇像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被愤怒的芦笙队员和村民一个个干掉。只两袋烟功夫,溃散的二十名多兵勇基本被收拾完毕,个别幸运漏网的兵勇卷曲在黑暗的木楼角,瑟瑟发抖,早已丧魂落魄。
待官家率大部兵勇杀回兴阳大寨时,芦笙队与村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鼓楼坪以及四周村巷、楼下、沟旁,横七竖八陈列着兵勇的尸体,那些个漏网的兵勇连滚带爬,哭嚎着回到鼓楼坪。
官家看着眼前的惨景,又环视四周黑乎乎的木楼群,顿感脊背一阵阵冰凉,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一批“侗蛮子”突然从木楼里杀出来,那可就要命了。联想到下午在河滩上发生的牛王挑死数名兵勇的奇闻怪事,官家越来越觉得神奇诡秘的兴阳八寨就像一个恐怖的黑窑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他和兵勇们吞噬掉。
官家越想越后怕,看着高大雄奇的鼓楼,他觉得它正黑呼呼朝自己压下来,压下来……官家惊恐地大叫一声:“啊一一”
此地非久留之地,赶快走人!官家带着余下的百余名兵勇,抬着掳掠到的十六箱财宝,连夜灰溜溜逃出兴阳。
后半夜,王崇武携梁月初来到八寨头人杨天忠家木楼。
此时,兴阳八寨的村民已陆陆续续回到寨上,杨天忠的家小也已回到家里。
他俩在火塘边一坐下,杨天忠就叫小女儿花蝉架锅打油茶。
王崇武虽坐在杨天忠身边,眼睛却不断地往花蝉脸上扫描。凭女性的直觉,花蝉强烈感受到了王崇武火辣辣的眼神,顿觉眼热心跳。
杨天忠在火塘青石板边敲了敲烟灰,挥长烟杆指了一下梁月初,说:“老婆子,还记得不?去年冬夜,这位汉仔来过我们家。”
头人夫人仔细端详一下梁月初,她终于记起来了:“哟,不就是同盟会那位勒汉吗?现在脸色没有去年冬天那么白了。”
梁月初腼腆地低下头,说:“去年冬夜给你们全家添麻烦了。那天下午我走得太匆忙,未来得及与头人告别,真不好意思。这次我来,都在巴头王崇武家住。你们侗家热情好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希望今后经常得到你们的关照。”
杨天忠放下长烟杆,双手紧握梁月初的手,深情地说:“你从遥远的汉区来到我们偏僻的侗区,真难为你了,你真心为侗民着想,会有好报应的。”
梁月初说:“明天我想要回去一趟。来侗区一段时间了,与外面同盟会组织中断了联系,我要回去尽快找到他们,并向他们汇报我们侗区这边的抗税斗争情况。我们同盟会组织坚决支持你们,始终与你们站在一起,我不久就会再到侗区来。”
这时,油茶递过来了,热乎乎,香喷喷。梁月初把茶碗端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几口,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这种清纯的茶香,真是沁人心脾啊。火塘里的柴火哔哔剥剥燃烧着,火塘四周被火苗染映成了温馨的腊黄,桐油灯盏柔黄柔黄的光,抚摸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个温馨的侗乡之夜,让梁月初刻骨铭心;
这个温馨的侗乡之夜,让梁月初终生难忘。
兴阳一别,梁月初做梦都没想到,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到过兴阳,到过侗乡……
第二天清晨,梁月初由王崇武和石龙陪伴着,告别兴阳,告别侗乡,到归宜搭船下平州。
那天深夜,官家兵勇从兴阳逃出后,有一个人没有跟随官家逃出,他就是巴头小寨独眼吴邦道。
吴邦道一直对同盟会员梁月初恨之入骨。没有梁月初到来,他就不会失去左眼珠;没有梁月初出谋划策,官家就不会在两条河被抗击溃逃;没有梁月初算计,他的弟弟吴邦清就不会命丧江底庙……他越想越气,怒火中烧:今晚一定要把梁月初干掉!
吴邦道操起一支九响洋枪,怀惴尖刀,窜到王崇武、梁月初他们回巴头时必经的樟木坳,架枪埋伏起来。等呀等,眼看天都快亮了,还不见他们过来。过一会,吴邦道害怕天太亮被人发现,提枪收刀,抄小道窜回巴头。
吴邦道哪里知道,梁月初由王崇武和石龙陪伴着,由兴阳直下归宜上船了。
也许是梁月初吉人命旺吧,独眼吴邦道永远失去了复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