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没有想到撕票这件事的话也未免显得太天真了,我想如果楚远这次失利了,或者绑匪太歹毒了,那么我大好的人生就要在今晚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了。最伤心的人,那肯定是我的父母了,其次呢?是欧阳和楚远,他们跟我的母亲和父亲一样是两个分不出上下的人,然后会是谁呢?卓世贤吧。再然后呢?没有了估计,我的圈子就这么小,我有一个我爱但不爱我了的人(当然那是曾经)、爱我但我不爱的人,还有一个爱我但我却不敢去爱的人,有一个世交,虽然是个小圈子,但也算应有尽有了呢。臧克家曾经说过: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我肯定不是了,我那么渺小,我死了就是死了,绝对不会死的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对了,许忆宸会想我吗?先别说想我,会不会想到我,想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心疼一下下。
被绑架的这个晚上,我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在我脑海里刻画和我有关的这几个人物,我还想,如果我能继续活蹦乱跳的过我接下来的生活的话,我一定要做一次彻底的改变,我要变的理智,再也不能这么轻易就上陌生人的车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身边一个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楚远看着得意又放荡的郭曼妮说:“郭小姐如果非要看到证据才能善罢甘休话,那就请你抬起你高贵的头仔细看一下房顶的墙角吧。”
郭曼妮顺着宋楚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心头一惊。
原来,宋楚远的这个房间安装了监听设备,所有的讲话都会被录音,一是为了人身安全考虑,最主要的就是为紧急情况提供不备之患,郭曼妮完全在宋楚远危险事物的考虑范围之内。
“郭曼妮,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一意孤行的话,让我告诉你明天的结果:我会把凌希娶回家,托你的福,这么快我们就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把你送进局子里,这简直太轻而易举了,只怕你那些平时一抓就会抓到一大把的男人没人会站出来为你说话了。”
郭曼妮没想到局势发生了逆转,现在硬碰硬是不行了,把柄已经在宋楚远手上了,所以她立马转变了态度。
“楚远,我这也是因为太爱你嘛,要不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可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啊,你不知道人家的心里有多难过,你这样铁石心肠,我只好出此下策啊。”
“郭小姐变的可真快,赶紧打电话放人,告诉我凌希在哪里,今晚上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楚远,我现在都在你手上了,你还害怕我把凌希怎么样吗。一会我就让他们给你安全的送回来,保证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你别这样凶啊。”郭曼妮说着,将头靠在楚远肩膀上。
“请自重,我说了,赶紧打电话放人。”
“宋楚远!你就是喜欢在女人面前摆样子,谁不知道你这样的公子哥,其实花花肠子一大堆!”
“打电话!”宋楚远的目光直逼郭曼妮。
“哼!还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这样的东西,简直变态!”无奈之下,郭曼妮只好打了电话,跟宋楚远说了地址,并悻悻地摔门而去。
男人嗯啊的接完电话之后便给我松了绑,我自由了!他们把我和我的包扔下车来,一踩油门,窜了。这群混蛋,肯定是得逞了。
我赶紧拿出手机开机,有好几未接来电,还有短消息过来,全部是宋楚远。“别怕,等我,我马上就到”、“你要是冷就想想我,千万别睡着,也别到处乱跑”、“顺便想想你想吃点什么,回来我给你压惊”。
我流着泪把电话打给宋楚远“楚远开车的时候别发短信,不用急,我很好”
“懂得体贴人了啊,呵呵,越来越让我喜欢了。”
“讨厌啊你!”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颤抖,我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一直盯着前方楚远车子来的方向,等待着。然后看到有一点明亮的光在远处亮起来,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能够看到他,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下车,朝我所在的位置跑来,我也大步地向他跑过去,慢慢的、慢慢的,终于来到他身边,我终于可以抓到他的手。
楚远开始像鉴定一件稀世珍宝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最后把眼睛停在我的头上说:“我看看是不是毫发未损。”然后,他紧紧地把我抱住,紧紧地,他的怀抱好暖和,他的心跳还是急速的,我也将他抱紧,我已经冻透了,我想起刚才的事情委屈和后怕地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很大声很放肆地哭起来。
“宋楚远,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楚远摸着我的头说:“不怕、不怕,好了,安全了。”
我擦了擦哭出来的鼻涕说:“报警了没有啊楚远?他们讹了多少钱去?”
楚远趴在我的耳边说:“他们一分钱也没有要呢,本来看上你了的,逮来想让你做压寨夫人呢,后来山大王看了你的照片,说不喜欢你这样的,就恳请我把你给接回去,山大王挺有眼光的吧?”
我捶打着楚远说:“刚遭受绑架的人你也要拿来寻开心啊,他们拍了我的照片发给你了是不是?你不会把公司都抵给人家了吧,人家一看你这德性保不准就把我的身价提高了一个档次。”
“在我眼里,你可是千金难买的。”
楚远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车子里,暖烘烘的车子,突然让我觉得安心又舒服啊,真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额,好像配错对了。
楚远在车里放了轻音乐,他说刚经历了风浪的人需要听一点舒缓的旋律来稳定一下情绪。音乐慢的跟裹脚老太太赶路似的嗔得我难受,我说:“楚远还是来点轻摇滚吧,这旋律等精神衰弱的时候再听。”
摇滚乐顿时让我意气风发了,于是我就像将玄幻小说一样渲染着我跟歹徒斗智斗勇的过程,好家伙,连我自己都惊叹于我的编造能力,那些情节肯定都是胡扯啦,大家都很清楚,我跟绑匪相守的这一个晚上,我说的话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几句,期中有用的部分也不过五分之一,而这五分之一里斗智斗勇的成分能占到一半就不错了。
我给楚远讲述的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自己,我说:“我跟绑匪撒谎说我带了很多钱,都在银行卡里,他们就一窝蜂的围住我了,让我缴枪不杀,我傻吗,我就说都在银行卡里呢,我现在就连同密码一起给你们,可是我看了看我钱包里只带了两张卡,于是我就凑合着把医保卡拿出来滥竽充数了,由于我说的三张卡里的数额不等,绑匪们因为这个就起了内讧了,没办法我只好安抚他们……”。
楚远故意投给了我一个很崇拜的眼神说:“早知道你这么神勇我就不来了,你自己完全解决的了嘛。”
我就表示出他这样做其实很多余,让我感到很惭愧,我说:“可不是嘛,所以以后你得多听听我的意见啊,要不咱们现在早在小羔羊吃上涮羊肉了。”
“那我可不可以再请教你一个问题?”楚远又露出一副对知识很渴求的神态。
“有问必答”。
“我代表广大男性阶级朋友向你讨教,你是怎么样把他们忽悠成白痴的?跟我透个底,我好增强一下抵抗力。”
我翻着眼珠子看着车顶,思量了老半天说:“好吧,今我就破例透个底,但你得先告诉我,这帮劫匪给我出了个什么价?”
有时候我就是这么没正形,像今天晚上我从敌人手中逃脱出来,紧张的神经一下子变得放松,我就很想没正形一下,再想到一会还要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吃火锅,我就更想没正形了。我的哈喇子都快从嘴巴一直流到脚后跟了。百叶和宽粉条也是必不可少的,我可不是没品位的那种吃货,就算狼吞虎咽也得吃出气质的,欧阳就一直评价我在吃上特别有气质。
我和楚远都认为今晚上我们总算是有惊无险,接下来我们就要驶向那个让人感觉幸福的小饭店,美美的吃上一顿,楚远说,今晚上既是一个让他担惊受怕的晚上,其实也是一个浪漫的晚上,他说他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害怕失去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看到我时那样踏实过。
我对楚远的感情,也不仅仅停留在感激和依赖上面了,他的爱那样无私,他的怀抱那样温暖,真的是我不舍得拒绝的,这样一份别人奢求都奢求不来的感情,我也想一辈子拥有。一直将楚远往欧阳的方向推,现在,我开始犹豫了,我开始怀疑了,我开始自私了,终归,我左右不了自己内心的感受,我还是偏爱自己多一点的。
其实今天晚上的事件还并没有结束,楚远载着我沿着原路返回,敌人已经在我和楚远的身边潜伏,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我梦想着吃羊肉、百叶和宽粉条的晚上,这个被楚远紧紧拥抱过的晚上,就在突如其来的那一瞬间,我深深的坚定了我的爱,也深深的明白:爱情是最直来直往的东西,它由不得你想怎么样,只要你爱上谁,那就不容许你推脱。
夜晚的郊外有一种“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感觉,一路上,楚远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车子开过了离老板吩咐我去提货的那个小工厂不远,到一个小钉子路口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忽然从路口横冲出了来,楚远忙左打转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面包车结结实实的顶在了副驾驶的门上。
“没事吧,凌希。”
“我没事。”
楚远忙打开车门下去,而我这边的车门显然已经打不开了,我只好爬到楚远的驾驶室再下车,这么宽的马路都能撞上,丫是没长眼睛啊,还是以为自己开的碰碰车呀。
我们下来之后,面包车的门也打开了,这时,呼啦啦从上面冲下来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下将楚远摁倒在地上便开始拳打脚踢,我一看慌了神,撤起身子就往上冲,只听见楚远大声的呵斥我说:“凌希,你走远点!”
一个稍瘦点的高个子扯住我把我拉到一旁指着我说:“你他妈别去找死了。”
路上的行人很稀少,也没有人敢驻足管这样的闲事,我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楚远被他们打却没有一点办法,看着躺在地上的楚远我的五脏六腑都要疼炸了、急炸了。高个子使劲地扯着我,任凭我怎么扑腾都挣脱不了他,我冲他们喊:“你们放开他,你们这群混蛋,都别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眼泪横飞,声嘶力竭,可是根本于事无补。
我听到楚远忍着疼痛跟我说:“凌希,不许告饶。”
“楚远,楚远。”我伸着手大喊楚远的名字,我恨我自己眼睁睁的什么也做不了,真恨,还不如让我跟楚远一起挨打。
楚远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这时其中一个人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拍在了楚远的头上,我看到鲜红的血从楚远的头上流下来,缓缓地淌过他的眼角。
“教训教训就行了,兄弟们走!”一群人终于放了楚远,爬上面包车逃走了。
我冲过去蹲下把楚远扶坐起来,他的头还在流血,我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血立刻染红了我的手和衣衫,我轻轻地呼唤楚远的名字,他用微弱的声音和我说:“凌希,别报警,最好,也别告诉我父母。”我点头,我紧张的直颤抖。我从路边拦下经过的此地的一辆车去医院,在车里,楚远的头靠在我的怀里,我把下巴放在他的头上不停地流泪,他一定知道是谁干的,要不为什么不让我报警,我想一定是为了我。我真正体会到了楚远所说的: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害怕失去过。
是,宋楚远知道这是谁干的,是有人肆意报复,这个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宋楚远知道自己伤势不轻,对方现在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胡作非为了,但如果将这事情抖搂出来,交给警察处理,他保不准对方为了开脱罪名还会想出什么更阴险的招数来,他现在控制不了局面,所以他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楚远靠在我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任凭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再回应我,我想他一定是累了,他想休息一会了,我抚摸着楚远的头说:“楚远,你好好的睡一觉,我跟妈妈学会了做鱼香肉丝呢,明天我就给你露一手。”明天,我们一定要有明天,我们还要有共同的未来。
楚远被推进手术室,是我一生中最难熬、最漫长的时光,我的整个胸腔和腹腔都憋闷的不能呼吸。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坚强,要相信,楚远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当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跟我说:“病人身上的伤无大碍,但头部受到了重创,失血过多休克,虽然血止住了,但情况还是十分危险,只能等他苏醒过来,但是要做好他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准备。”我还是彻底的,崩溃了!
我们都是不应该被死亡带走的善良孩子,那么年轻招展的生命,我们的爱情都还没有认认真真像模像样的开始,我还没有来得及说“我爱你”。楚远我不许你这样离开我,我要你像我一样活蹦乱跳的,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你听到了吗?
我把电话打给宋伯母,我知道楚远的爸爸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焦急和伤心,可是,这事情是瞒不了的,也是不能瞒的,孩子之于父母,就是每个人的生命之于自己,我没有权利替楚远隐瞒。
伯父、伯母听到我的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我不是第一次见宋伯母,楚远上学那会,有时候,晚上在我家待久了,宋伯母会去接他。只是那时候,楚远家的生意还没有做到今天这么大。
站在楚远的病床前,我不敢看宋伯母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透露的全是心疼和焦虑,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她。
“凌希,楚远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好好的就躺在医院里了?”宋伯母问我。
“为了,为了救我。”是为了救我,楚远才变成这个样子。
“救你?我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闪失。”
楚远被父母连夜转去了大医院进行治疗,宋伯母说楚远要进行封闭式的治疗,这段时间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所以请我别去打扰他,我惴惴不安的心一刻不能平静下来,我没有办法不想念楚远,我恨自己先前的无知,恨我辜负了楚远这么多的感情。我很想坐在他的床前静静的给他讲故事,讲我们的以前和将来,让他听到心里偷笑,但此时,我们却像隔在不同的世界里,我靠近不了他,无论我怎么用力,都触不到他。
楚远一直昏迷不醒,一周之后,楚伯父给他办了又一次转院,转到了离这个城市很远的地方,我和楚远真的像是天各一方了。
如果有时间,我都会搭很远的公车去爬上这个城市最高的一栋楼,眺望楚远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方向,我认为,当你站的越高的时候,你的目光能触到的地方离你爱的那个人就会越近一点,这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矫情。“万语千言道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我的双眼里也荡漾了卓文君思念司马相如般的光波吧,古代的女子真是美好,思念也这般诗情画意,而我写不出那么优美的诗歌,也长不出那么忧郁的让人怜惜的面容,在这个恨不能把男人当骡子使,把女人当男人使的快节奏社会里,没有几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人能迈着小碎步,伸着兰花指,摇着小折扇忧愁的等她的男人,所以啊,我天天忙碌和穿梭已经没有了保留那份娇羞的条件,我只能抽空爬到楼顶远眺一会,还有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拿笔在日历本上将今天的日子重重圈出来,证明我又成功熬过来一天,而每一天,都像是我的末日。
终于,楚远在昏迷了十九天之后醒过来,这一天,正好是年三十,我和欧阳在天桥上接到了周子桓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们“楚远哥脱离危险了,他醒了。”我抱住欧阳嚎啕大哭,欧阳也喜极而泣。谁也不能明白这些天来,这两个爱着他的女人,是怎么一分一秒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