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意识到她已经离开的时候,我哭喊着想要追上去拦住她,告诉她我没有表里不一,告诉她我是一直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却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拉住。
是宋楚远。
我捶打着楚远的胸膛说:“宋楚远,都是你害的,被欧阳误会了,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去给我追上欧阳,让我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快点啊。”
“来不及了凌希”
“来得及的,来得及。”
“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来不及了。”我迟钝的大脑没有细细的品位出楚远话里的深刻含义,我以为他只是在说来不及追上欧阳了,其实不是。
我的双肩被楚远死死的握着,我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定来得及的,一定,楚远,快去开车,快。”我想我失控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吧,因为我看到楚远紧锁的眉头和一刻也不愿意从我身上拿走的心痛的眼神。
楚远载着失魂落魄的我开始满大街的寻找欧阳,家里、公司、天桥、公园……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能翻的地方也都翻遍了,却没有找到欧阳的任何痕迹。
我一遍一遍的拨打她的电话,但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欧阳啊欧阳,不知道你究竟进入了哪个屏蔽区,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而就在这一天里,我的生活不仅仅上演了“对朋友的背信弃义”这么简单的事情,它简直完全乱了套。
楚远这几天一直在忙,我以为他在忙工作上的事情,但其实没有,他是在忙着拯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我。战果是这样的:万圆集团已正式收购《荷塘》杂志,并且在晨报上参股,今天会有与那天我遭到抨击的相反内容的文章见报为我正名。而宋楚远在这几日里也彻底揭穿了郭曼妮的真实面目,给了郭曼妮和她所在的公司重重一棒。
“宋楚远,你只不过是仗着有钱有势才得以扳倒我!”郭曼妮在被宋楚远报出她所有身份的时候也终于露出了她丑陋的嘴脸。
“郭小姐不也只是仗着身后的钱和势才得以干出这样的勾当的吗?”
“那你还假惺惺的跟我们公司合作,原来你是一个阴险的小人!”郭曼妮恨得咬牙切齿。
“郭小姐说话请注意分寸,合作上的事情是你先找的我们,与合作伙伴之间需要讲究生意上的原则,请你不要忘记我是一个生意人。还有,从我个人出发,我很喜欢陪郭小姐演戏,因为我清楚演员的内幕和戏份的内容,如若更换套路,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你真是太狡猾了,为了你,老娘丢了一切!”
“那是你咎由自取。”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宋楚远,我早就说过这句话,宋楚远我们不会就这样完事” 。
这是郭曼妮和楚远最后的谈话,其实楚远早就清楚郭曼妮与他合作的意图,清楚她是别人的情妇,也清楚她弄虚作假的装病,堂堂万圆集团的总裁,要调查这样一个三脚猫的角色,那简直是弹指一挥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郭曼妮会做的这样过火,他是忍受不了别人带给他爱的人一丁点伤害的,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怎么能容许一个女人这样地欺负。
我弄懂这些,我是说“万圆收购《荷塘》、参股晨报和文章正名”这两件事,是因为我和楚远在寻找欧阳的过程中遇到了好几个以前相熟的同事,而他们对我毕恭毕敬的态度严重地引起了我的怀疑,我现在已经不是新天地的技术经理了,我能不清楚什么叫人走茶凉吗?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楚远才得以告诉我。
而楚远告诉我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让就算撞的头破血流我也接受不了的事情,那就是:我是宋楚远的未婚妻。
是的,江湖上的人即将知晓。
我,凌希,是宋楚远没有公开的未婚妻!
晴天霹雳啊!
“谁散播出去的谣言?”我指着宋楚远的鼻子问。
“我。昨晚上。”宋楚远指着自己的鼻子诚恳地回答。
“宋楚远!你这不是害我吗?你这样还怎么让我跟欧阳解释。”我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这样一弄,解释简直就变成了掩饰,掩饰就等于是在编故事啊。
“是啊,我本来跟欧阳没什么,原本想等她出差回来,好好跟她说说我的心思和你这阵子在公司的遭遇,欧阳我了解,聪明善良,她一定想的通,也理解的了你的苦衷,我们会得到她的成全和祝福,可谁知道,她出差回来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就直接奔我这来了,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误会了你啊。从你的角度出发去解释这件事情确实是有点太自欺欺人了。”
“成全?成全个屁啊,真的来不及了,宋楚远,来不及了,对不对?”我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欧阳恨的不是楚远是我啊,我一边豪言壮语的说“欧阳,我帮你搞定宋楚远”一边偷偷摸摸的跟宋楚远在一起,还成了他的未婚妻,我还强词夺理说我没有表里不一,我这张嘴可不就是能说会道吗?
欧阳一点都没有冤枉我!
“对,凌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那么容易收回来。作为一个集团公司,这么大费周折的袒护你一个不起眼的女员工,势必会引起围观,给公司和你都造成不利的影响,而说你是我的未婚妻,能恰巧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火熄灭。相反的,负面影响可能还会变正面。感情的事情没人琢磨透,就算以后我们走不到一起,那也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我有把握吃定你啊。”
“你这是要让我感激你吗?宋楚远。告诉你,我恨你,恨你,恨死你!我可以没有你,没有许忆宸,但我绝不能失去欧阳,这些年来一直是这样的,你明不明白宋楚远!”我简直要疯了,我觉得,我怎么连哭都哭的这么难听呢?苍天啊,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凌希,我去跟欧阳解释吧。”
“你?你最好别再添乱了,你。”
傍晚时分,在我和楚远找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接到了欧阳的电话,我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手机。
“7点钟,西米拉星球,你自己来,我想有些话,我需要和你当面说清楚”。
欧阳讲了这句话后就啪的扣了我电话,我看了一下表,已经六点十五分,我和楚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西米拉星球赶的,我说过我喜欢那里的大麦茶和芒果椰汁西米露。欧阳也是。
当我赶到的时候,欧阳已经坐在角落靠窗的那张老位子上等我了,这是我们两个最喜欢的位子,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她那么平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使我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今天早上我那么疯狂的想跟她解释,解释我和楚远之间的清白,可是现在,我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欧阳你能原谅我吗?你别生我气了,你知道我神经大条,过去我一直惹你生气,你都是笑笑就原谅我的。”
欧阳不说话,只慢慢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我记得她说过她最讨厌喝的就是咖啡,一股装腔作势的苦兴味,她低垂着眼帘不看我。
良久之后,她淡淡地说:“凌希啊,我不是在生气,是恨,你知道吗?恨我自己,恨我的软弱,恨你还在爱别的男人的时候我却因为你有可能会爱上他而瞻前顾后。凌希,曾经你那么轻易就能得到他的时候,你不肯要,你不在乎,而现在,我和他关系有了进展了,我决定要跟他同舟共济了,你又来跟我抢。呵!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倾心和纠缠是不是特别能彰显你的魅力,满足你的虚荣心啊。”
“欧阳,我说我跟楚远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是不会相信了是吧?”
“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逼我相信吗?我被你俩像猴子一样耍,难道还要让我相信你们的玩耍完全是出于好意吗?凌希,我觉得我是仰着脸让你们两个践踏啊。”听欧阳说这样的话,我的心真的好痛,不经意间,我伤了欧阳太深。我是一个妖孽啊,如果谁要将我收走,不用商量,直接将我拖走就是了。
“凌希,今天来,我是要告诉你,也不想和你争抢,就算要抢我也抢不过你。你和宋楚远既是两情相悦,也不必这般为难,我退出,我心甘情愿的。但是,我和你,我和宋楚远,从此了断!说来可笑,我们俩的友情竟然为这样的理由结束,因为一个男人。祝你们幸福吧,也恳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欧阳起身,优雅的掠过我的视线,离开,留给我一个凄凉的背影,没落、伤神。
我真的不愿意承认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情是真实的,我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的爱情、我的工作、还有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部分的欧阳,连带我可能获得重生的好名声,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统统的失去了。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曾经我以为我那么神勇、那么臭屁、那么光彩照人、那么不可一世,如今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我才发现,我现在甚至连取悦周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生活啊,你是在玩我吗?你还能他妈再混蛋点吧!
这个秋天很惨淡、很凄凉。
我逃避过往、逃避宋楚远、逃避我的生活,我唯独不想逃避欧阳,可是,她逃避我。
于是我整天生活的很堕落,我企图用此来麻痹自己。
早上醒来,确切的说是中午醒来,我就塞上耳机把我P3里的那些歌反复倒转播放,许茹芸的、王菲的、羽泉的、陈奕迅的……。有时候其实也不是在听,我就是喜欢这几个人在我耳边永不停止的吵吵;
然后一整个下午,我都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倩女幽魂》、《千与千寻》、《这个杀手不太冷》……。反正是,新的、旧的、不新不旧的、国内的、国外的、爱情的、战争的,我统统都看,其实有的我早已看过好几遍,但遇上无比慵懒的下午我就不愿去发掘新鲜的,而我又觉得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充实。
五点过后我就准时下楼,作为这一天的户外活动时间,我会去楼下卖猪下货的李阿姨那找她拉呱,李阿姨每天都很敬业的变着花样的和我唠,通常李阿姨跟我聊的主题都是这些:小陈啊,昨天五号楼你张奶奶买菜摔了个跟头,住院了,三个孩子没一个管她的,作孽啊;你看刚搬来那小两口了没,还没结婚就同居了,听说这男的经常打她,这女孩子长的挺俊的嘛,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他了;云云。
然后,一到晚上我就变成夜猫子,死活睡不着,我就剪窗花、织毛衣、收拾屋子……
我妈说我,活出了我奶奶应该活的日子。我对此很嗤之以鼻,我奶奶活的比我有意义多了。
在这个秋天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我努力的抓住了它的尾巴,为了显示一下我的诚意,我颠覆了我的生活方式,变成了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正常人。我从人才市场的招聘会上在一家很小的代理公司谋得了一份小文员的职位。
公司有多小呢?小的只有一间房,但是硬件设施还是相当完备的:一部电话机、两台新电脑、打印机、传真机还有一台据说从公司成立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上用场过的扫描仪。公司上上下下总共四个人,有固定职位的人有三个:老板、我、还有一会计,我都怀疑像我们这种规模的公司还需要找个人来算哪门子账?然后还有一个跑龙套的小伙子。据说是老板他姑父的表兄弟的小舅子的外甥,我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搞明白他和老板之间的逻辑关系。
我们公司属于代理型的公司,没有自己的产品,所以就省去了“产品生产”这一啰嗦的环节,说白了我们就是一“二倒贩”,老板也不是不想壮大一下公司规模,但就目前的业务量来说,确实没有可以壮大的地方和能力,从我们公司的会计天天嗑瓜子嗑的牙疼这一方面来看你就无容置疑了。
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接接电话、打打资料、发发传真、收收快递之类的,我来公司面试的时候老板给我讲了公司的情况,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就壮着胆子问了“我们能不能按时发工资。”这个问题。
老板乐呵呵的说:“你放心,你放心,不发工资你们不都给我撂摊子跑了。”
我说:“那我就放心了”。但放眼望去也没什么摊子可撂。
事实上我们公司确实也只需要一间房,我进公司之后,除了我在面试的时候跟老板有过一面之缘之外,我就再没见他出现在办公室过,如果工作上需要我的协助,他通常都会电话遥控,倘若现在你问我我的老板长什么样,我只能这样来形容:我的老板是一个有点发胖的中年男人。如果哪天有两个中年胖男人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里的话,我得综合利用经验筛选法、排除法、本能认知法等多种方法才能正确的从中挑选出我的老板。
而那位跑龙套的帅哥,天天在外面忙着搞他的业务,根本没时间光顾办公室。
另外,会计除了迟到早退和坐在银行的长椅上嗑瓜子排队之外剩余能在办公室里的时间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大部分时间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自己使用这么大一间办公室,那简直是太气派了。
我非常喜欢我的新环境,因为它简单,我不用因为效绩考核而发愁,也不用为处理人际关系而烦恼,甚至,我连话都不用讲,四面皆白墙,我总不能喃喃自语吧。
我迷恋上发呆,也迷恋上思考,我更迷恋的是一边发呆一边思考。我思考的问题通常都是些很有哲理性的问题,比如说:我怎么样才能更快的将我的明天过成今天再过成昨天;如果地球爆炸了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迅速逃走;人类在自己的世界里制定计划生育,却提倡其他的生物大肆繁衍甚至还对其加以保护,难道其他的物种就不占用空间、消耗能源吗?等等。
如果我发呆发累了或思考累了,我就会趴在桌子上美美的睡一觉,我觉得我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无比充实啊。
只是,我每天都在问同一个问题,一个我无论多么用功都解不出答案的问题,那就是:欧阳,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啊。
就在我上班两周后的一天,宋楚远打来电话说要去香港,还很惭愧似的说,这次可能要去很长时间,多好啊,这根本就是一个好消息吗,至少每天下班之后我不用担心他会在我办公楼下等我,也不用想各种理由来拒绝他的邀请,这真的是大快人心之事。
现在,在外界,我被称之为“宋楚远”的未婚妻。因为这个头衔,我经常受到无辜的骚扰,这几个喜欢骚扰我的人是我在万维设计打暑假工和新天地网络上班时候的同事,是几个喜欢涂脂抹粉的新女性,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当你陷入困境的时候,她们就会躲得很远,恨不能对外宣称曾经和你有过深仇大恨,而当你被光环罩住的时候,她们又会离你很近,天天想约你喝茶、逛街、做美容,简直要与你同生共死。她们这种若隐若现的处事方式搞得我很疲惫,所以,有时她们来电话时我都装作没有听见铃声,我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交简简单单朋友,谈简简单单的恋爱。
我突然有了一个计划,在宋楚远鞭长莫及不会给我制造麻烦的这段日子里,我要上演一个听上去很浪漫的、让人充满幻想的、像蒙娜丽莎微笑般的计划:相亲,对,我要相亲,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适合我的另一半,然后结婚,如果我结婚,我就会得到欧阳的原谅。
我妈听了我的计划之后和我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她显得很踌躇满志。她说:“姑娘你不是不用相亲了吗?”
我说:“用,生活要有忧患意识,我得找几个备用的。”
我妈一听我这话劈头盖脸就要教训。
我说:“妈,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计划,明天我就离家出走,找个尼姑庵剃度了当和尚去。”
我的见面对象还是楼下卖猪下货的李阿姨给张罗的,当然我没说是帮我找。能跟李阿姨建交,我总算是为我那段“活的跟我奶奶似的”的日子找到了一个不需要遗憾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