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时我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这使得我经常在有丁点动静的房间里醒来,然后起身大口大口的喝水,一直到天亮。有时我会吃两粒白色的安神药,有一段时间它很管用,我像得到几件宝贝似的把它们珍藏在床头的抽屉,然而正当我惊奇它有如此美妙的作用时,它忽然失效了,我拿着透明的杯子观察,每一粒都像是精雕细琢的一样,可是为什么在那么美丽的糖衣下藏着一颗不诚实的心呢?它失效后我一把把它们连着瓶子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你不能指望任何药物治疗你的失眠,这会产生依赖作用,对你的身体没有一点好处。”爸爸说。
“那样怎么样呢?”我问。
“要自己调整,把心态调整好,靠意志。”
“意志?”我陷入了极大的困惑。
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强迫大脑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明天没有课,我可以去附近的公园转转,前些天有人摘了一些类似樱桃的小果子,尝起来甜甜的,酸酸的,那种少见的小玩意在我们现代的孩子眼中特别稀罕,兴许在那风景如画的小果林里我能与一群鸟儿共坠情网,然后愉快的看着它们飞向粉红色的天空,茫茫的人海里几个孩子在远处嬉笑打闹,不时传来轻快的歌声……这意识般的幻想忽然让我产生了一丝睡意来。
不幸的是,那原本节奏优美,曲风舒畅的旋律似乎在什么疯狂的掌控下失去了谱子,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吼叫,并且随着钟表的转动越来越快,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深呼一口气,挣扎着从那噪声里逃了出来,“喂,”的一声简单的电话问候之后,它戛然而止,而我刚才四处飞扬的思绪也一下子清醒深刻起来,仔细的寻找着它的出处。
“你要给我道歉,”会子这一声响,我马上知道了声音的来源,想必也惊醒了其他人,有些下意识的翻翻身暗示她小点声。
大学里的夜间聊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她有一个大它两岁的男朋友在家乡当理发师,她的头发也是经常的整来整去,有时长有时短,有时红色有时黑色,我特别喜欢她有一次散开头发在里面编了两缕小麻花辫子的样子,可是因为她的电话扰乱了我的头绪,我仿佛看到了她杂乱如草的头上各种昆虫在爬在筑窝,一股恶心的臭气在油腻中散发出来,她男朋友肮脏的手在上面打理,并小心翼翼的捉下几只虫子扔在地面,重重的踩在脚下。
“不行,你不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她说道激动之处拍了一下身边的墙壁,“哐”的一声在寂寞里绝望的喊了出来。
我捂着被子,没理睬他们小两口的争吵,倒是有其他的人刻意的咳嗽了几声,我摸到了压在枕边的手机,正好十二点半,又将是一个难眠之夜了,我想。
接下来果然证实了我的想法,她喋喋不休的话让我想起了蓝伊公园鸭子,有时伴随着一声娇媚的细语,她向空中蹬一下腿。我安静的躺着,期待着他们快点结束,然后努力调整刚才清醒的状态,试图重新幻想一下新的美丽人生,可脑中的画面还没浮出影子,就马上被她突然的声音吓回去了。
夜,漫长如深不可测的无底洞,犹如一圈圈荡漾的涟漪,犹如正在缓慢下陷的地面,我好想安宁,又好想爬起来对着她嗲声嗲气的口音喊,你出去,你出去接电话,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可我没有,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不能向世界生气,毕竟还要在世界上活一阵子。
会子的电话持续到了三点,她肯定不知道旁边一直有一个醒着的在陪她,“如果不可以,就散了吧,”她挂掉时重重的说,我在被子里轻轻一笑,那句话她说了有一万遍了吧,每次都是吵完又和好,又吵又和好,我简直不明白她男友为什么一直忍让她,每次任性每次无理取闹都是他说对不起,那根本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无聊游戏,可他们却玩得如此开心,我多么希望这次是真的分手,我自私的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大概又过了不久我才平静下来,尽管渴望的睡眠来的有点晚,但仍没有影响我入睡的心情,我安稳了进入了梦乡,然而就在我徘徊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时,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又开始响起,会子大概已经睡着,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不小心按了免提,“宝贝,对不起。”一个疲惫的声音说。
“会,求您了,散了吧。”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快,央求道。
“厄,”她翻了过去,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