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起那个时候晚自习回家,十点左右的光景,寂静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我喜欢在十六路站牌的拐角处停留一会儿,从那儿向北,通向远处的一排商业小店,那里白天出售各种物品,CD 书 零食、衣服……晚上就陆陆续续的关门,没有白天的热闹和嘈杂。我总是向那里眺望,前方是一些苍白的的灯光和零散的人影,他们裹紧卫衣行色匆匆,在夜色里留下漆黑巨长的影子,那些破碎的影子跳跃着向别处移动,直到变得模糊,变得和黑夜融为一体,变得再也看不见。我总是看着那些灯光出神,他们和我一样,没有言语,静静的存在着,单纯的存在着。有时我会看着他们流出泪来,我不明白是自己太孤单,还是太感动。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便是我姐,姐说:我们这一代的孩子总有一种生不逢时的遗憾。她的话不知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可就是那么一个谙知人情世故,懂得生活哲理的女孩,在初中的时候就早早退了学,她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姐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卖一些学生的学习资料,那里离我家很近,于是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吃饭休息,我常常是吃了饭就去她的店里,两点的时候再晃悠着去学校。店里有一部电脑和音箱,听音乐喝奶茶是常有的事。我喜欢站在窗前看着别处静静的思考,在舒缓的音乐里想一些人和事,阳光一点点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很是舒服。
“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我认识佳佳后总是对他的未来很担心,那时我在读高二,高考之后我会去另一个地方读大学,大学后会和他结婚,去欧洲旅游,那是我对未来所有的规划,而姐,似乎囚禁在了她的小店,那个七十平米的小书店,装修粗糙的小店。
“我啊,有什么打算没?有,你毕了业,我就找个好男人结婚,然后相夫教子,平凡过一辈子。”
“那我大学毕业了,你家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我说,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姐,你为什么,厄,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学点什么”我是个学生,以为只有学习才会出人头地,才会获得理想与幸福,所以总是以一个高中生的角度和她交流“比如说,会计,计算机什么的。”
“哎,那是你们学生的事了,我啊,没机会了,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她摆摆手,对我的建议很抵触。
“你呀你”我不想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除了尊重,我们不能干预什么。
“佳佳来看过你吗,”她似乎对现状很满意,总是不想多提自己。
“来过,他把那本《洛丽塔》借走了。”
“奥,”他说“那本书挺好,值得一看。”
“姐,你干嘛不学一点什么呢,”我想了一下还是把话题饶了回去,那本《洛丽塔》,那本知名的小说,在我们中学都没有几个人读过,而姐早已读了好多遍,是她推荐给我的。
“小诺,”她看着我,“你还在读书,有些话我说出来你不懂,你去上课吧。”
“姐,你只比我大一岁啊。”我固执的抬起头,我不想让她做一个家庭主妇,早早的结婚生子,和那些没文化没读过书的庸俗女人一样。
“小诺,”她思考了一下,冷静的告诉我:“小诺,你知道那些成功人士的奋斗历程吧,挫折,坚强。他们之间都经历了一番常人不可想象的艰辛之路,然后硬是咬着牙撑了过去,并且一步步走上人生的巅峰。我刚退学的时候就是那种想法,我想把那段日子撑过去就没事了,可是后来我产生了一个困惑,那就是,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在到达顶峰之后又会做些什么呢?会不会又走向下坡,他们坚强振作以后会不会又陷入另一场无助与迷茫之中?如果说生活是一场循环往复的过程,那么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价值?我去学习,去奋斗,去挣钱又有什么意义?”
“姐,你不应该那么颓废,”她的话让我刚才炽热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但我已无话可说。
我之所以提到姐,是她对我的影响很大,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在初三的时候复习了一年,加之比我大一岁,就姐的姐的叫了下来。中考之后,她仍是没能如父母所愿考上理想的三中,一气之下退了下来,而我,在一所不大的高中选择了美术。
她对我的影响不仅是几本小说,而是涵盖了音乐、哲学、宗教一系列的生活艺术,包括后来在她引导下我出现新的价值观,这使我单纯平淡的青春里有了好多深度的想法和淡泊的梦想。她推荐我去读海子,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了她的QQ签名:当它们飞越生日的泥土,黄昏的泥土,有一只天鹅受伤,其实只有美丽的吹动的风才知道,它已受伤,它仍在飞行。
没人理解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