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小月考,算是我们补课的一个总结,我不喜欢考试,没人喜欢考试。尤其是考专业的时候,写生每组二十个人,每个画室两组,光是关于角度和位置的问题就令我头疼不已,我讨厌为了一个座位无聊的争吵,更不理解这种争吵每次考试都会发生。
平时写生练习的时候,通常大家都很自觉,第一排坐的很低,第二排间接地随着缝隙做下去,第三排则是把画板撑高一些站起来,这样的秩序很规律且十分合理,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利于节省空间。然则考试的规矩十分灵活,我们可以根据光源的变化选择一个擅长的角度,这样高度自由的选择常常产生一种结果:去的早的同学一般都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来,而去的晚的常常是站在后面不停的调整,有时前面的人很拥挤,时常为了能舒服一些故意把画架子调高,那样站在后面的什么也看不到。
在一些涉及到自己利益比如说分数的时候,人们平日里看不见的恶劣品质就像冬日里的荒野,各种景象一览无遗,我惊奇并带着些许失望的眼神观察着那一切,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画室和甬道延续,大家拎着水桶提着颜料慌忙的寻找自己的位置唯恐自己面前又冒出来一个头顶挡住了视线,有的在忙着削铅笔,也许是垃圾桶太远。干脆把笔屑倒在了地上,男生也顾不上绅士表现,凭自己有利的肩膀和个别女生抢水龙头,总之,考前的准备只能用一个慌乱来形容,大家都喜欢早早的坐下,等待着考试的开始,其实那时离开靠时间还有很久。
通常我是在那一阵小骚乱平息之后才慢腾腾的整理自己的东西,我可以不用挤那为数不多的水龙头,甚至还可以悠闲的把调色板上未清洗干净的残余颜料洗掉,我从来没有主动坐在一个我想要的位置上,每次都是挑选几个没人坐的正侧面坐下来,那样旁边的人很少,常常给我一种与世隔绝的小清静。
像往常一样,考前的小浪潮逐渐退去后,我独自去水房打水,哗哗的水声沿着瓷砖铺满的池子流出去,在宁静的小房间里格外响亮,我在里面呆了好久,调色板被刷成了新的一样,直到考试铃声响起来开始发试卷时,才拧紧水管走进教室。大家都拿了画纸开始固定起来,有的已经开始动笔了,我不好意思的从监场老师那里拿了一张水粉纸,然后坐到座位上,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考试我都迟到,但这是我故意的,因为第一次发试卷时我亲眼目睹了好多同学围着老师抢画纸的情景,那种拥挤和不顾一切的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使我后来不画画了每每遇到人多的地方都会产生一种不安,我常常把他们争夺者领取试卷的镜头和汶川地震时去排队领救济粮的宏大场面联系到一起。
考试题目是静物写生,墙角一张桌子上有意的垂下一张淡黄色的衬布,上面看似无意却是通过精心布置考虑好才安排的三个橘子,两个苹果,一个果盘托着一只香蕉和两个樱桃,中间一个瓷质的瓶子上印满了古代纹路,一杯可乐一把勺。
由于我的位置比较偏,在我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瓷罐子和半个被遮住的高脚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果子,在绘画里,尤其是考试不能调整角度时,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在试卷上把被遮挡的静物拿出来放到一个合理的地方就好,我思考了一会,把看不到的杯子画了出来,省略了两个橘子。一幅画的构图直接影响到它的空间,我喜欢老师上课讲的S型构图,一串串的静物随着S的扭动一点点跳出来并逐渐向远处延伸着,所以在构图时,我把画板竖了起来。
我仔细的调着眼色,一滴红色的颜料不小心落到鞋子上也无暇顾及,衬布很容易表现,需要细致刻画的是画面最前方的两个苹果和盘子,两个苹果中一个透着些许青色,另一个则比较深一些,它们摆在果盘旁边,这意味着在画盘子时要加一点浅绿,当然在白色的盘子里我们根本看不到任何绿色,但环境色是必须要加的,只要是一丁点绿意就能把一个单独的白色果盘与旁边的绿苹果联系在一起。
我小心地沾了一点草绿和大笔的白混在了一起,刚要涂在画纸上时下课铃就响了,个别人站起来走到远处审视自己的画,我涂了一个大概关系也站了起来,在高中阶段的应试教育,绘画只讲究一个大关系大环境,这常常需要我们在看的时候离画的距离远一点,这也是检查的重要途径。
“喂,你把画板向左边挪一点,我刚才都看不到,”身后的一个男生说。
我转过身去,而他却没看我而是对另一个戴耳机的仍在画的男生说,“说你呢,把画板挪一下。”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转过头来,摘下耳机。
“哥们,画板挡着我呢,往左边挪一点。”他又重复道。
他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不理解他的意思不一会他把眼神从脸转移到了地面,不情愿的把花架子往左移了移。
“再靠左边一点,”身后的男生探着身子,又冲他喊。
“******你有完没完,”他直直的瞪起了双眼,一场怒火在胸膛中酝酿致使他把干净的画笔扔在了桶里。
“说谁呢?”他向前迈了一步。
“说谁谁心里清楚。”
“你再说一遍。”
“你没完是不是?”
“我还真就没完了。”两个人的商量瞬间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我向后退了退没看见老师的影子。
“想找事是不是?”
“是你想找事吧,刚才一节课你不放屁,现在让我来动位置。”
“你******动一下会死啊?”
争吵还在继续,我身后的男生已经冲上去把前面的画板推倒了“哐”的一声连带着木制的画架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靠,我的画。”那个人捡起画板把画从上面取下来,接着用画板朝这边盖过来。
我看着那已没办法阻止的矛盾又向后退了几步,并把所有的工具都朝角落里挪了挪,旁人也都像我一样努力在那激烈的争斗中明哲保身,只是他俩水桶里的水都洒了一地,还有一个课间出去的无辜的同学的考卷湿了。显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似乎在他们之间成了一场战争,不一会,他们就避开画画位置的事抱在一起厮打了起来……
老是出现的时候一个人鼻子在流血,另一个刚好举起了凳子,“都给我出去,别考试了,要打出去打。”监考老师一声严厉的训斥使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器具,低下头来不说话。
“出去,把画架子画板撤了,出去找政教处王主任。”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愤怒的指向门口,他们并没有出去,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仍是不说话,“出去,”她又吼了一声,他们这才蹲下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笔捡起来,然后把画架子抬起来靠在墙边,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以后才离开了教室。
考试仍在继续,庆幸的是那两个人的打斗并没有碰到桌上的静物,有一次可心说她们考场有两个女生抢位置把静物中的杯子打碎了,结果考试不得不推迟半个小时。
相比这杂乱无序的专业考试,文化课考试简直就和平时的自习课一样宁静,每人一张桌子,自备草稿纸,不许带与考试无关的东西进入,半途中可以请假上厕所但不许提前交卷,我特别喜欢这种考试,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考号和桌椅,而且位置不影响成绩,重要的是,考试过程中完全不可能有争吵的现象,你完全可以静下心来认真的答题,或者在做完之后在稿纸上信手画一些小速写。
各科考试共用了两天时间,一场大雨结束了燥热的补课,我躺在床上感受着那来之不易的凉爽和小雨滴。
葱郁的杨树在雨后的阳光中异常刺眼,甚至在空气中都反射着斑斓的色彩,一切都像是新的一样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一个教研室贴出的公告让人欣喜不已。
“小诺,苦难要结束了,我们要换数学老师了,”可心拿着新来老师的资料高兴地朝我喊。
“真的?”我接过她手中关于高三教师的调整通知,心里一口紧张的呼吸静了下来。
“是啊,我们以后就是学校的霸王了,他指着我们提高学校的升学率呢,当然要给毕业班换最好的老师了。”
我细细的阅读了学校制定的全部计划,数学老师调到了高一,专业老师全换了并且加了一位辅导员,其他老师都没有变动,历史老师也没有变,政治上讲,内因是事物变化发展的根据,外因是事物变化发展的条件,但我还是偏执的把数学成绩不好全都推在了老师身上,尽管自己在那方面的确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