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卓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到头来,真正给了她致命一击的,不是慈禧,而是孟雨葵。
之前那天,在食堂里撞见,他们尴尬地坐在一起,甄卓对虞嬉明目张胆地欺负,却意外地引起了孟雨葵的号啕大哭。
当时,她死命地拽着甄卓的袖子,哀求道:“小卓,是我错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美人的事!你就把王子还给她吧!求你了!”
孟雨葵激烈的反应,着实吓了甄卓一跳,可一想到她是在维护虞嬉,甄卓心里就又不由得生出了好一阵的厌恶。她刚想使劲儿甩开孟雨葵的手,不料此时,虞嬉却猛地起身,三两步绕过桌子,一把将孟雨葵给拽开了,她不发一语,但甄卓发现,她的脸上早已是眼泪横飞。
自此之后,甄卓和虞嬉的关系,真正变成了形同陌路。没有了敌视的目光,没有了故意的作秀,也再没了针锋相对的争吵,她们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对方一样。
其实,事情会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当真超出了甄卓的预料。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她也不禁感到心有余悸,这些天,被嫉恨冲昏了头的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仿佛被附身了一样,日子过得不堪回首。所以,她便赶快就此收了手,结束了每天与王子天共进午餐的时间,再次开始约平安一同吃午饭。这样一来,关系错综复杂的五个人之间,终于变得相安无事了。
甄卓原本以为,她的高中时代就要在这暴风雨过后的平静中悄然结束,可不料,真正的灾难终究还是来临了。
这天,傍晚时分,刚刚做完统练的高三人,正享受着晚自习前那仅有的三十分钟休息时间。甄卓今天感觉莫名其妙的困,考试期间有好几次都差点睡过去。不过,她还是打算先把明天课上要讲的卷子写完,再小憩一下。可当她从位洞里抽出那厚厚的一沓卷子时,有一张浅黄色的便签纸也跟着飞了出来,在空中飘了几下,最后落在了地上。
甄卓纳闷,自己的位洞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根本不用便签的。胡乱猜测着这张纸条的来历,她还是俯身将它捡了起来,翻弄着两面看看,才发现上面写着:小卓,今天下了统练,我在实验楼的天台上等你。
这字迹不像是虞嬉,那应该就是孟雨葵吧?甄卓边在心里做着简单的分析,边起身出去。她虽然猜不到,写这张纸条的人究竟想要找她做什么,但因为不想再进一步激化矛盾了,便决定应邀去看看。
穿过了几个楼道的连廊,又爬了好几层楼,甄卓终于来到了天台。此刻,正值夕阳西下的时段,于楼顶上远眺,正好能望见满天弥漫的云霞。她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好一阵子,等再回过神来,将目光下移,她才发现那正站在不远处的孟雨葵。
此时的孟雨葵正背对着甄卓,目光放得很远,她似乎也沉浸在日落的美景中无法自拔。娇小的身影,还披散着头发,缕缕发丝在风中飘扬,她整个人被嵌在夕阳的大背景里,愈发显得娇小,头发也似乎变得更长了。
“你在这个时间散头发,不怕被慈禧看见了挨骂啊?”甄卓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孟雨葵闻声回头,甄卓发现,她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平静和安详。之后又见她冲自己嫣然一笑,接着说道:“我很喜欢夕阳,因为它有一种绝望的美。”
听了这话,甄卓不禁汗颜,心想:“这家伙又在这里感叹些什么呀!”不过,她可没心情听孟雨葵悲天悯人,她现在心里面还惦记着刚才那几套没动过笔的卷子呢,“要是不赶快趁着晚自习写完,今天就又要熬到半夜不能睡觉了!”
此时的甄卓其实早就困得有气无力了,恨不得倒头就睡。她想要尽快结束跟孟雨葵的对话,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找我干嘛?”
“嗯,我就是想问,”孟雨葵终于也把话说回到了主题上来,“你当真放弃王子天了?”
什么啊,原来是想要问这个!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虞嬉想知道的么?是她让你来问的吧?甄卓听了她的话,心里面瞬间冒出了许多个疑问。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绝对不能再多嘴了,所以,她便实话实说道:“当然了,而且其实,我本来对王子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又不喜欢他。”
甄卓见孟雨葵在听了自己的答案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便以为谈话到此结束,可当她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不料又听孟雨葵幽幽地说道:“那你喜欢的还是宋老师,对吧?”
孟雨葵话一出口,就立马引起了甄卓的警惕。因为关于宋凌霄的那件事,成为了这次引爆四人闹剧的导火索,如今孟雨葵这么一提,甄卓便马上开始下意识地猜测,她心里到底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没错,而且不是简单的喜欢,我很爱他。”她想,是时候该跟孟雨葵正式宣战了。
“那……”谁知,孟雨葵听了竟十分安然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又问道,“那他也爱你么?”
闻言,甄卓心里不由得一慌,她不知道孟雨葵为何能做到这般泰然自若:莫非她和他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难不成是他给了她什么承诺?
甄卓在心里暗暗地揣测着,不过她想,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接着,便心生一计:承诺这东西还不是真真假假、人云亦云?孟雨葵无论听到什么,肯定都不会真的亲自跑去问他。所以,不如就放开了编个能够以假乱真的谎言,斗胆一试,先稳住了阵脚再说别的。
“他说过,我是他心里的唯一,就算以后遇到了什么身不由己,他的心也永远在我这里。”甄卓深情款款地诉说着,而这本就出自宋凌霄之手,是他在他们合写的故事里,代表男主写给女主的情书。这话打动了女主,也曾一度迷住了甄卓,她多么希望,这话也出自宋凌霄之口,由他亲口说给她听。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这话的孟雨葵,脸上不自知地露出了一丝苦涩,她什么也没说,只低垂着眼,愣愣地盯着地面,虽然眼睛里面并没有泪水。
“而且,我们已经……”接着,甄卓又开口了,不过这次说到一半,她有意地顿了一顿,好让自己下定决心。
孟雨葵闻言不禁抬起头来。
甄卓心想,必须要将孟雨葵对宋凌霄的觊觎和憧憬斩草除根,才再无后患,她便心一横,说出了下面的弥天大谎:“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事后,甄卓怎么也说不清,孟雨葵当时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惊讶或是诧异都不够格,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也不为过。她只亲眼看见,孟雨葵的眼泪忽然间翻涌而出,顺着脸颊簌簌地流着,然后她发疯似的奔向了夕阳所在的方向,爬上楼房边沿处的围墙,纵身一跃,那娇小的身影连同顺风飞扬起来的长头发,便瞬间消失在了甄卓的视线里,就仿佛一下子被夕阳的余晖给吸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