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结结巴巴的说:“啊,对,对,是我走错了,亏得世子妃教导,奴婢少在府里走动,又一时昏了头,竟连樱桃园都找不着了,这路是不对,少夫人恕罪,奴婢重新带路吧。”
郑明珠哪里会跟一个丫鬟说什么,只微笑着对敦敏郡王世子妃道:“还真是亏得表嫂来了,我又没人跟着,眼看就要跟着进去了,幸而表嫂说破,不然也不知道苗圃那里有什么呢。”
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世子妃哪里有不懂的,立时吩咐身边的婆子:“立即去苗圃查看,不管谁在那里都回来回我。”
那婆子立时就去了。
世子妃打量了那丫鬟两眼:“这个奴才我看着挺眼熟的,是谁院子里的?”
世子妃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穿着打扮是个大丫鬟的样子,立时说:“世子妃忘了?这是东府里二奶奶身边的丫鬟喜鹊,前儿二奶奶打发过来给世子妃送过一回簪子。”
那丫鬟喜鹊脸色煞白,戴着镯子的那只手直往后藏。
世子妃冷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东府的丫鬟,这倒奇了,东府里的丫鬟怎么跑到咱们府里来当差了?还引着咱们家的贵客乱走,若是出了事,倒是咱们家的错了……”
说着一声断喝:“把她的那只手给我拉起来!”
两个婆子立时上前,那只手上带着的金光闪闪的镯子被拉了出来,世子妃道:“这也是奴才能有的东西?胆子倒是不小,连主子的东西也敢偷!”
那丫鬟喜鹊忙跪下道:“世子妃明鉴,奴婢不敢,这不是偷的,是主子赏的!”
“哪个主子这样大方,赏这样贵重物件?你们家二奶奶不成?我倒不信,她可不是肯赏这样镯子给奴才的,显见的是在说谎了,来人,传婆子拿绳子鞭子进来,把这冒犯贵客,惯会撒谎,眼里没主子的混账奴才给我打烂了!”世子妃怒不可遏。
喜鹊吓的半死,连连磕头求饶:“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偷的,真不是,少夫人饶命啊。”
世子妃自然不予理睬,只看着婆子把她捆了起来。
如今武安侯父子的宠幸谁不知道?不仅得当今帝心,还是太子妃依靠的舅父,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就是父王,平日里见了武安侯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自己家做寿这样的大喜事,东府里那些见识短浅的蠢妇人,不知道勾结了谁,打发了丫鬟来暗算武安侯少夫人,却又做的粗疏,被人一眼识破,请了自己来解决。
眼见得这位少夫人不几日就是武安侯世子夫人了,又是县主,与一众公主县主都交好,当初宫里贵妃如何势大跋扈,她也敢硬仗腰子,在自己府里有人这样明晃晃的要算计她,她如何肯罢休,吃这个暗亏呢?
世子妃又道:“去请东府的二奶奶和大太太来,这丫鬟是她们东府的丫鬟,总要叫她们问一问才是。”
回头对静静站在一边的郑明珠笑道:“表妹不如移驾到前面宝竹园去坐一坐,那边僻静,如今正好空着,也好问话。”
这种事谁知道是谁的猫腻呢,找个僻静的院子审一审,免得惊动了人,也就免得有妨碍。
郑明珠远远见石榴和青果一起急急的赶了过来,便笑道:“我就不去问话了,表嫂问准了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叫我知道就是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告辞了吧。”
世子妃有点拿不准郑明珠的意思,试探的说:“虽说是咱们府的丫鬟,理应给表妹一个交代,不过表妹亲自问一问,清楚些,岂不更便宜?”
郑明珠道:“表嫂审过了一样,说起来,表嫂与我嫂子也是极好的,我自是信得过的。”
又轻轻拍一拍世子妃的胳膊:“我只管听好信儿就是了。”
说着石榴和青果已经赶到,郑明珠扫了她们一眼,两人都默不作声,随着郑明珠走了。
世子妃见郑明珠袅袅婷婷的背影,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表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这种事情,明摆着是有人要算计她,谁肯不问清楚呢?
偏她这样不在意,倒真是奇怪的很。
不过在自己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是要搞明白的,一个丫鬟能有什么能耐,一顿鞭子下去,顿时就什么都抖落出来了。
听到南安侯夫人几个字,世子妃心中一震,东府里什么时候和南安侯夫人搅上了关系?敦敏郡王府因第一代敏王爷只是前朝庶出皇子,母亲位分不高,只获封郡王,但敦敏郡王因在先帝夺嫡之时站对了队伍,先帝登基后即颁旨世子平级袭爵,并没有如惯例般降级,等于是酬以王位了。
只到了当今,获封太子并登基都是相对的风平浪静,其后的政事军事都井井有条,敦敏郡王府再无大功,如今,敦敏郡王年事已高,一时间,平级承爵还是降级承爵,几乎就成了敦敏郡王和世子爷的心病了。
在这样的时候,东府去和南安侯夫人搅在一起,到底有何居心?不管怎么说,东府大老爷是敦敏郡王的同胞兄弟,在外头看起来,就是一体的。
这样大事,世子妃也不敢自专,到了晚间,人客散完了,世子妃就打发自己身边的通房丫鬟:“去外头书房问一声儿,若是世子爷这会子不忙了,请世子爷进来,我有要紧的话说。”
不到片刻,敦敏郡王世子就走了进来,世子妃打发走了丫鬟们,方把今儿的事细细的说给世子听。
世子爷听了,沉思半晌,叹口气:“也不知这话是她自己说的,还是得了陈颐安的吩咐,若是她自己处置,那武安侯府这位少夫人倒真不可小觑。”
世子妃亲手倒了热茶来双手递过去,世子爷接了茶,又顺手拉住她的手,叫她坐到身边:“她既暗示她嫂子去请你,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很,知道出手的是卫氏夫人,她有一百种方法破掉这种手段,却偏偏要让那丫鬟得逞,引了她去林子边上,无非就是要你亲眼看见,要你亲自审丫鬟,要扯出南安侯夫人,也让敦敏郡王府介入到这件事上来。”
世子妃点头:“是的,若是她自己叫破出来,无非就是丫鬟失手把东西倒在她身上,咱们只需要处置丫鬟即可,与南安侯夫人无关了。”
说着掩嘴一笑:“这位少夫人倒是个不怕事的,硬挺着腰就是要与静妃娘娘对着干呢。”
世子道:“这岂止是南安侯夫人,这还把咱们家也架上火里烤呢,你想想,若是她与你一起去审丫鬟,那对住的就是个丫鬟,丫鬟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卫氏夫人买通丫鬟,在咱们家行事,咱们家也是被利用的,说到底无非就是下人叛主罢了,和咱们有什么相干?可如今她明明知道是谁,却叫你审,这就不一样了,要给她交代的,就变成咱们王府了。你刚才说了,她特意说这是你叫破的,这话细思,很有深意啊。”
世子妃还不大明白:“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深意?”
世子叹气道:“是你叫破的,就是你坏了南安侯夫人的事,先就得罪了南安侯夫人一遭了。如今又是你审出来是南安侯夫人动的手脚,你要不要跟武安侯少夫人说?说了,就是越发得罪卫氏夫人,不说,是得罪武安侯夫人,这是她给你出了一道题呢,站在南安侯夫人一边还是站在武安侯一边?或者更准确的说,敦敏郡王府是选太子还是选七皇子?夫人,有时候一件小事,也可能就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呢。且咱们还没选呢,她先就叫你得罪了南安侯夫人了。”
世子妃这才明白过来,回味了半天才说:“这位少夫人年纪不大,心思竟然这样深沉?她嫂子以前还只说她糊涂……真没想到。”
感叹完了,世子妃才说:“那这事儿要怎么处置呢?”
世子站起来:“这会子你问我?今儿你先睡吧,我去书房与父亲商议。”
这边敦敏郡王府觉得十分的无妄之灾,武安侯府的甘兰院里,郑明珠抱着宝哥儿,也正在跟陈颐安说话:“你吩咐我的事,我都给你办妥了。”
陈颐安笑道:“我知道你唬人的功夫一流,想必是办妥有余的。”
郑明珠也笑着道:“我那位表嫂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为什么居然这样轻轻放过,全交给她来办,我跟她说,我是信得过她的。”
郑明珠深谙装模作样的技巧,越是说话云遮雾罩,越是容易唬住人,轻轻巧巧就把敦敏郡王府的世子妃给唬住了。
先前郑明珠打发青果去查事儿,显然青果是去回了陈颐安的,陈颐安就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子给她递了个纸条。
纸条上的意思很简单,郑明珠其实不是很能明白,但并不耽误郑明珠相信陈颐安,并保质保量完成了陈颐安吩咐的事儿。
她知道陈颐安会打发人给她递个条子,显然是临时起意,看到一个机会,来不及跟她解释,只是先吩咐她办了。
郑明珠当然是信任陈颐安的,陈颐安在抓住机会利用机会这方面常常有匪夷所思又令人拍案叫绝的手段,往往是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件事,陈颐安也能信手拈来稍一糅合,就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而郑明珠又刚好很会办这种事。
陈颐安听她说完了那边的事,才笑着把这件事解释了一下,因是涉及朝堂政治,陈颐安也不过就略说了两句,并没有细说。
郑明珠也不追问,只是说:“别的也罢了,那是你们爷们的事儿,我也不管,就是那苗圃里头会是谁,我倒是想不出来。”
“倒是一个老熟人,你猜猜看?”陈颐安握着宝哥儿的手逗他玩,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郑明珠索性把宝哥儿放他怀里趴着,想了半天,她自从成为郑明珠以来,所见的外男十分有限,也非常注意避讳,倒是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陈颐安笑道:“年轻,身份不差,常常出入各府,还能登堂入室,最要紧的是,可以把他叫去任何地方,都有正当的缘故。”
啊!郑明珠灵光一闪,颇有点不可思议的道:“苏大人?”
只有苏太医才符合这样的条件,因为医者的身份,跟他说苗圃那边有人得了急病,一时来不及在外头寻大夫,就来请这位神医看一看。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很容易把苏太医引到任何一个地点去的。
郑明珠眨眨眼,把她和苏太医引到一块儿去?孤男寡女,这显然就是个捉奸的戏码,哎哟,真是风水轮流转,她前儿才在自己家一手导演了一场偷情捉奸的闹剧,现在就有人在打她的主意了。
还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郑明珠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种事别的人都毫无利益可言才对,无非就是要她身败名裂,看来这卫家还真是恨死自己了。
郑明珠就问:“苏太医果然去了么?”
陈颐安笑道:“他又没有你这样冰雪聪明,知道有人在打主意,格外防备,自然是去了,不过也无妨,那边苗圃有个丫鬟晕了过去,小苏救治过了,皆大欢喜。
郑明珠笑,照陈颐安的意思,苏太医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做了一出好戏的主角了呢?倒也有趣,这位南安侯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做戏还做的这样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