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好大的雨,噼噼啪啪击打着路面,溅起锃亮的水花。雨声好像一片云雾裹在耳边,轻渺的水汽氤氲在视线里。
冷子梅拿起电话,看着杨悦发来的短信,“你到哪里了,我在门口等你。”抬头望着窗外,公交车一路撵着雨水就像她一年来一路撵着有关他的回忆。
这一年里,刻意避着同学们,她的任何消息在同学那里可都是关机状态。今天的同学聚会,是她凑足了一年的勇气才答应杨悦来的。一脸的郁容,目光被雨水充斥着,心里默默的祈祷,但愿不会来。
“冷子梅,这儿。”杨悦舞着双手隆重的招呼刚下车的冷子梅。
“别每次都这样大张旗鼓的欢迎我,你脸皮比变形金刚厚,可我还没有见过大黄蜂呢。”
杨悦指着她的鼻子,“可别得寸进尺啊,哈哈,这次聚会比前几次热闹多了,我还在担心呢,害怕你又像前几次一样,说好了却又临阵脱逃。这一次你要是又留下我一个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不过你还真是好运气,这次差不多都到齐了,你说是不是听说我们传闻中的生活教员重归故里,所以都来了啊。嗯?”
“那我是不是要上台发表一下感言呢,你能不能把脸皮撕下来一层啊,快走吧。”挤挤杨悦的脸,冷子梅微微叹了口气,都来了吗,那———
杨悦想到刚刚进去的背影,眉头颤了颤,望着她笑笑,心里嘀咕着:放不下的,搁在心里,也会硌疼心的,冷子梅。两人径直往包房里走。
门一打开,像炸开了锅一样,笑声层层叠叠,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扑过来,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曾经熟悉的脸庞此刻却让人措手不及,一一重新去适应。杨悦推站在门口的她到覃清旁边。一边微笑着回应着同学们的热情,眼光却尽量的躲闪着。覃清拉着她就是一番彻骨寒的嘘寒问暖,看着眼前的老同桌,心也就渐渐放下来,轻松的和她聊起来。回忆起学校里的生活,时间在同学之间勾勒的模糊感渐渐烟消云散了,大家都聊得不亦乐乎。
杨悦听着马硕的个人演讲,磕着瓜子,时不时四处张望,搜索着某人的位置,心里满是疑惑,明明看见了,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冷子梅,你现在在哪里啊,填报志愿的时候你都没有来,一年来也不和我联系,要不是这一次听说要来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覃清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眼里的可怜都快流出来了。
“我还将就,看你的说说,这大学生活可真是丰富啊。”话题被她一跳开,覃清便激发了勃勃大致,不绝的向她放映精彩纷呈的阳光大学。冷子梅静静的听着,近乎贪婪的享受着朋友的幸福。时间把大家磨练得棱角分明,但是大家很幸福。
说得正开心,开始上菜了。刚刚和覃清聊得昏天黑暗,冷子梅趁这个时间想去洗手间,刚起身就听见背后传来郭强的身音。
“邓晙啓,不够意思啊,今天休想逃过我的掌心。”
她稳稳有丝颤抖的步子,低着头急忙走去洗手间。在洗手间转了半天,趁大家把酒言欢好不尽兴的时候,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埋头吃饭极力隐藏自己的局促不安。可是身后一桌的晏晏言笑好像长了翅膀,尽数飞进她耳朵,他依旧还是那宣纸般干净柔美的笑声,让人想在这样的笑容里尽情挥洒画笔。
饭桌上,大家觥筹交错,时间像是开满了玫瑰,热烈而唯美,却隐隐刺痛着她的心。杨悦在桌上和老同学们一阵拼杀,几个同学架不住她的攻势,都下桌转战KTV了,没一会儿桌上就稀稀疏疏没剩几个人,最后也摇摇晃晃的阵亡了。冷子梅给杨悦要了杯开水,喂给手舞足蹈的她。杨悦抢过杯子,舔舔嘴,一脸无谓的对着冷子梅笑笑,然后踉踉跄跄的起身往后走,她无奈的看着杨悦,这妮子每次都这样,喝完就得闹腾一番,今天可不是该大闹天宫的时候啊,想着该怎么不引起他的注意把杨悦给弄出去呢,这边杨悦就啪的一声,在邓晙啓面前拍桌子。
杨悦甩甩头,拉起邓晙啓就向外走,马硕看杨悦把自己的哥们拉走,大声嚷着:“杨悦,老子在这儿,你拉错人了,没良心的,你前任在这儿。”说完便趴倒在桌上。冷子梅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崩溃的去追冲出去的杨悦。
看着笼了一身酒精味的杨悦,邓晙啓稳稳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吧,你找我什么事。”
杨悦看着眼前老是晃来晃去的邓晙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邓晙啓,你给我听好,从前看你还将就,现在是越看你越不顺眼,你到底哪里好了,冷子梅硬把你当块宝,现在还忘不了,我说你就是一个混蛋,懦夫-------”
她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杨悦揪着邓晙啓的衣服骂他,她可没有想到今天会这么闹腾,忙把杨悦从邓晙啓身上拉下来,用身体拦住像打了鸡血的她,回过脸不好意思的对邓晙啓笑笑。
“她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你先进去吧,我们先走了,麻烦你帮我给他们说一下。”
杨悦不满冷子梅框住她,歪过头来,继续指着邓晙啓说:
“邓晙啓,你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冷子梅吃了多少苦,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
冷子梅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便赶紧捂住杨悦的嘴,硬生生的拖着杨悦走。邓晙啓看着视线里歪歪倒倒的身影,想帮忙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像是干枯在雪天里的枝桠。
冷子梅好不容易把杨悦弄回自己家,无力的和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邓晙啓晃动的眼波,也不知道杨悦和他说了些什么。她侧过身盯着熟睡中的杨悦,喃喃自语:
“我一直认为,念念不忘的会在时间的磨砺后忘记,现在才发现其实只是自己过得不好而已,就只是那么一眼,时间浓缩的记忆,慢慢膨胀得好快。”
杨悦睁开眼,头痛得像不像是自己的,看自己在房间里,拿出手机一看,哇,12点过了,天都黑了。
冷子梅推门进去就看见她这副劫后余生的颓废样,递给她醒酒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杨悦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乖乖的吃了药把杯子递给她,见她也不接,收回杯子,一脸无辜的回望着她,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她把杯子放在一边,正视着冷子梅。
“冷子梅,你干嘛老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她憋憋嘴,说:“没事,吃饭了。”说完便出去了。
杨悦越看越不对劲,难道自己今天干了什么。回忆像是倾盆大雨打下来,打得杨悦生疼生疼的。她蹑手蹑脚的去找冷子梅。
饭桌上,杨悦试图和她说话,看着她那结冰的脸,蹦到喉咙的话也卡住了。冷子梅的短信铃声打破了沉默,杨悦见她看完就放在一边,凑上一张笑脸巴巴的望着,“冷子梅,别这样嘛,我错了,你这样不正常让我心惊肉跳的,谁给你的短信啊,邓晙啓吗?”
她放下筷子,对着杨悦说:“我没事,你以后不要碰酒,你知道我一个人把你弄回来有多丢脸吗,明天我还要上班,你明天自己回去。”
“那,刚刚是谁的短信啊。”杨悦死死的看着她的手机。
冷子梅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晃,“钱舯,他让我明天给他带早餐,行了吧。”
抢过冷子梅的手机,认真的看着她。
“冷子梅,对于邓晙啓,你真的打算这样吗?”
她笑笑,接着吃饭,
“现在好好地,干嘛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别再找他说什么了,一些事,总要有些随风,有些没在心中。”
杨悦放下手机,默默吃饭。
钱舯躺在床上,给冷子梅发完短信便点开她的空间看,点开刚刚发一条说说: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的之后,太近的距离以至于难以转身前进,曾经压在心里的东西当被时光无限的放大之后,就没有了曾经的重量,等风来,晾干留在记忆里的泪花。”
接连3个月,他看着冷子梅的每一天说说,慢慢开始好奇这个爱笑的女孩隐藏的那个背后的忧伤故事。手不自觉的,拨通了她的电话。
蜷缩在被子里冷子梅看着电话响起,擦擦眼角的泪水,准备接,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一边。
钱舯见电话久久没人接,看看时间,快2点了,发了一条短信,便睡觉了。“晚安。”
她看着手机,发呆。嘟嘟,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点开一看:
“杨悦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没有睡,可以回我一个电话吗。”
冷子梅揉干眼睛里的水珠,窗外的月光流过,把窗帘映得白茫茫一片。她拿开撑在身上的被子,靠在床头,默默看着短信。不一会儿,点开又发来的一条,“我以为你忘了我。”
她再也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月光落在她身上,像蒲公英落在了天涯。
杨悦靠在门边,听着冷子梅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