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幸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远处在忙的舒子浩,就走到一旁偏僻的花圃旁接起了电话。
“你好,哪位?”
宋小幸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强忍着没有直接说你好,何娜。她打心里不想接这个电话,因为一看就知道人家打这个电话来不是和她聊天的,找的正是这个电话的主人。
“请问是宋小姐吗?你好,打扰你了,我想找一下舒总监,我是他公司的……”
何娜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客套话被打断了,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自己遭受过这种待遇。
“我知道,是何小姐吧,您是子浩的上司,我把电话给他,有什么事情您和他说吧。”
宋小幸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她直接走到一边拉了拉舒子浩,将电话递了过去。
“喂,你好!是何小姐啊,啊……多谢领导关心……我这边一切都顺利,嗯,好的,我处理好家事尽快回去,替我向董事长表达谢意。”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何娜郁闷的心情好多了,舒子浩没有和她见外,也没有问手机在她手里的缘故,看来还是信任自己的。想到这里,心里像涂了一层密一样甜。
因为天气愈发热起来的原因,无论家人有多舍不得,舒子浩的母亲都得出殡。或许是老天也不忍见这家人太过悲伤,出殡那天天气是阴天,下午的时候还下起了小雨,舒子浩抱着他母亲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让整支队伍显得越发的悲戚。
这支送殡的队伍很长,舒家在这个村里是一个大家族,远房近亲都有着多多少少的血缘关系,这里面的年龄段就显得层次不齐。有舒子浩的长辈,也有比舒子浩还小的晚辈,这中间隔着的悲愤或许差了好几代,但都不影响他们与逝者之间身后的感情。
宋小幸这几天住在这里,每天听闻的都是舒子浩母亲生前的贤德名声,比如为了儿子常年忙碌,比如为了丈夫洗手做汤羹,她的热情乐观,和蔼近人让四周的人对她都是充满赞誉,再愚笨的宋小幸也听出了众人声音的惋惜和哀痛。宋小幸的内心就更加的后悔,舒子浩的遗憾也就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到了事先选好的坟地,众人沉默着不说话,默默的清理好坟地,将红漆的棺材下放到挖好的地下,轻轻的埋上土。宋小幸一直站在队伍的最后层,她在人群的缝隙之间看着舒子浩用手将一堆堆被雨水冲刷过的松软黄土洒在棺材之上,动作缓慢的近乎停滞,他停停顿顿不想继续,然后用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舒子浩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旁边的亲人劝了一遍又一遍,他都是倔强的跪在那里,旁边有心善的婶子辈看舒子浩的样子忍不住扭过头去擦眼泪。埋在黄土之下的是他母亲,再加上几捧土他就再也见不到,也闻不见她的气息。
宋小幸紧要着嘴唇,她希望舒子浩这个时候能哭出来,如果能哭出来就好,可舒子浩就是无声无息的跪在那里。她也不敢出声,她现在都没有资格站在人群的前面。对于农村浓厚的封建礼仪,她还不是舒家的正式儿媳妇,她最多只能站在队伍后面,亲眼目睹舒子浩的悲伤与难过。宋小幸的眼睛朦胧一片,她想起来詹楠离开的时候她也是站在后面,不能站于人前,今天亦是同样的情况,她对离开的人都充满着歉疚。
最后直到身旁人的搀扶,舒子浩才站起身来,他每走一步都回头看一步,迟迟舍不得离开,宋小幸悄悄的擦去眼角的泪,她不知道舒子浩和母亲之间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她的心只是疼的无以复加。
回来的舒子浩都没有缓过神,他一个人关上门,将宋小幸留在了房间外。
第二天舒子浩早早的起床,他敲开了宋小幸临时住的房间,说今天要启程回城了。
这个消息来得有点快,让宋小幸一时愣住了。
宋小幸看着脸上胡茬很深的舒子浩,点了点头,好似不忍心看一样将头扭了过去。
“和你爸说了么,我们不在家多陪几天么?”
“他让我们走的,在家也帮不了什么忙,我们还是早点走吧,免得你单位不好请假。”
舒子浩的眼眶深陷下去,他明白宋小幸是好心想让他多陪父亲几天,可她不知道遗憾已经造成,很多事情已经挽回不了。父亲这几天一直沉默不说话,他深夜总能听见隔壁父亲咳嗽的声音,母亲的离世让本就年迈的父亲更加迅速的衰老,他常常坐着发呆,别人叫几声才能换回他慢吞吞的回应,他也无法去帮助父亲度过这场中年丧妻的哀痛。
用早餐的时候,舒子浩叮嘱父亲注意身体之类的,老人看了儿子一眼,将清淡的小菜尽数往宋小幸这边挪,吩咐儿子对宋姑娘好好的,过年的时候带回家来。舒子浩心里扒拉着稀饭,尽数答应。
宋小幸离开舒家的时候,舒父一直送到村口,车子越走越远,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老人用苍老的身影目送着两个人离开还久久不愿离去,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舒子浩坐在车上一句话都不说,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和宋小幸交流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