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浩,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不是吗?”
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何娜穿着短裙和低领毛衣,半个身子靠在舒子浩的怀里,她的手覆上了舒子浩长满嫩青胡茬的脸,那亲密暧昧的姿势让站在门口的宋小幸几乎站不稳脚步。她踉踉跄跄的下了楼,冬天里迎面而来的寒风刺激得脸上生疼生疼,宋小幸像是一个人间弃儿,她漫无目的的向马路上跑去。这样的天气里,就连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种东西是永恒的,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其中夹杂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路上的行人忙碌的找出租车,拿出背包里准备好的雨伞,或是躲在男朋友用衣服撑起的临时避雨的天空,只有宋小幸在雨中摇曳,如同风中即将凋零的花骨朵。雨水顺着宋小幸的脸颊留下来,她用手抹去遮住视线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脚上像个被灌上了铅,走不动挪不了。
最后,她无力的靠在天桥上,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消失,这种情况很奇怪,她累得几乎想立刻睡过去,她顺着天桥上的栏杆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穿着洁白的球鞋任凭舒子浩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在鹅卵石铺成的校园小路上,天上有一朵朵洁白的云,还有身后宿舍姐妹的嘲笑声,这些过往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宋小幸的头脑里,她无力的揉了揉脑袋,都说人在离世前会记起这辈子她所有的快乐与悲伤,这样说,难道自己也是要离开了吗?她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至少要和那些最想念的人打个招呼不是么?
宋小幸就在这样的意象里睡了过去,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苍白得厉害的脸上,一点都不在乎这具身体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医院里,宋小幸隔着厚厚的玻璃睡觉,苍白着脸憔悴得让人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她的身子单薄极了,她有多久没有休息了,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怎么会营养不良呢?怎么会流产呢?一连串的问号充斥在舒子浩的大脑里,他无力的靠在窗台边,她看着宋小幸如婴儿般熟睡的样子,尖锐的疼痛感排山倒海的袭来。他紧攥着双手,他记得医生说如果不是路人经过发现她昏倒在天桥上,如果没有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很可能因失血过多导致不幸。
“舒子浩,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你就是个刽子手,你知道吗?医生说了,小幸可能从此以后都没有做母亲的能力了,你知道这对小幸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方彦妮咆哮的抓着舒子浩,又推又抓又打。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被折腾成这样了,你说让她以后怎么生活啊?方彦妮一想到小幸那绝望的眼神就从心里感觉到心疼,宋小幸从来都是一个敢说敢做的善良姑娘,大学时候她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对于别人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对爱完全的信任,对生活充满希望,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方彦妮倒在吴昊的怀里嚎啕大哭,她是多么替小幸不值啊,如果当初小幸没有选择婚前同居,没有和舒子浩恋爱,那她是不是就会幸福一些呢。
“老婆,你冷静点,你快冷静点,我想他也很难受,现在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我们先回家等医生治疗好么?”
吴昊抓狂的心都有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自己的老婆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家里就闹着要上医院来,还威胁他如果不让她前来就立马跟她翻脸。他能怎么办啊,只有驱车亲自护送她前来。到医院就算了,可为什么宋小幸躺在病床上的事要他负责找到舒子浩呢,这是别人的家事,她的热乎劲儿比谁都足。
现在舒子浩找到了,她的怒火发泄出来了,吓的他的小心肝是砰砰跳。
舒子浩的世界好安静好安静,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他的耳边有叫骂声,哭泣声,还有小幸的撒娇声,他的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血,顺着小幸纤瘦的身体流出来,浑然大雨中,晕染了整座天桥。那是他的亲身骨肉,他自己亲手将骨肉格杀了,并且差点失去了一辈子的挚爱。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营养不良么?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告诉你么?她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她一直那么自以为是,任何事都把你考虑在前面,你呢,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她省吃俭用是为了和你一起承担买房的首付,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
“你们哪位是家属?”
“我是。”
“我是。”
方彦妮从老公的怀里挣脱出来,和舒子浩争先恐后的向医生表明自己的身份。
“到底哪位是?这关系到宋小姐后续的治疗。”
医生有些生气,在这么大的事面前,这些年轻人还不当一回事,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医生,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都在老家,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和我们说。我老婆是她的好朋友,这位舒先生是她的男朋友。”
吴昊安抚着自己那个梨花带雨的老婆,简单的向医生说明了眼前的状况。
“既然这样,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宋小幸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习惯性流产,我建议她暂时住院一段时间,一来方便我们对她的后续治疗,二来让她缓和自己的难受心里,出现这样的事,你们任何人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那好的,我们就按您说的做。”
“那你去前台交费,然后多煲汤给宋小姐喝。”
医生交代完之后就离开了,吴昊无暇顾及旁边一个愤怒一个沉默的两人,跟在医生的后面去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