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原文
季孙相鲁①,子路②为郈令③。鲁以五月起众为长沟④,当此之为,子路以其私秩粟⑤为浆饭⑥,要⑦作沟者于五父之衢⑧而餐之。孔子闻之,使子贡往覆其饭,击毁其器,曰:“鲁君有民,子奚为⑨乃餐之?”子路怫然⑩怒,攘肱(11)而入,请(12)曰:“夫子疾(13)由之为仁义乎?所学于夫子者,仁义也;仁义者,与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餐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14)知之,女徒未及(15)也。女故(16)如是之不知礼也!女之餐之,为爱之也。夫礼,天子爱天下,诸侯爱境内,大夫爱官职,士爱其家,过其所爱曰侵(17)。今鲁君有民而子擅爱之,是子侵也,不亦诬(18)乎?”(《外储说右上》)
注释
①季孙相鲁:季孙,季桓子。相鲁,为鲁国相。句意是,季孙任鲁国的相。
②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下文“子贡”姓端木,名赐,也是孔子弟子。关于孔子参见本书故事33注①。
③郈(hòu厚)令:郈邑的长官。郈邑在今山东东平县东南。
④起众为长沟:征集老百姓挖长沟。
⑤秩粟:秩,职位。秩粟,按职位发放的粮食,指薪俸。
⑥浆饭:稀饭。
⑦要:读作“邀”(yāo),约、招呼。
⑧五父之衢(qú渠):一条“五父”的交通大道,在鲁国都城东南。
⑨奚为:为什么要。
⑩怫(fú伏)然:怒而变色。
(11)攘肱(ɡōnɡ公):肱,胳臂。攘肱,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12)请:问。
(13)疾:仇视。
(14)女:即汝,你。
(15)女徒未及:女,你。徒,却是。未及,不知道。女徒未及,你只是不知道。
(16)故:通“固”,诚然,真是。
(17)侵:越。
(18)诬:妄为。
故事大意
季孙是鲁国的相,子路是郈邑的行政长官。鲁国在五月间征集老百姓挖长沟。孔子弟子子路把他个人的俸禄拿出一点来做稀饭,招呼挖沟的人在“五父大道”上吃。孔子听说后,派子贡把稀饭给倒掉,并且砸了锅碗瓢勺,说:“老百姓是属于鲁国君主的,你为啥要给他们饭吃。”子路气得脸色都变了,挽袖子,捋胳膊地去质问孔子:“先生仇视我行仁义吗?我从先生那里学的就是仁义。仁义就是拿出自己的东西,给天下人共同享受。今天我拿出部分俸禄给老百姓吃,你却不准许,这是为什么?”孔子说:“看仲由的野劲!我原来以为你懂得,但你真是不懂得‘礼’!你给他们吃,是因为爱他们吗?可是按照‘礼’的精神,天子爱他的天下,诸侯爱他的封地,大夫爱他的官职,士爱他的家,超过了应有的爱的范围就叫做越礼。现在,本属于鲁君的百姓而你却擅自去爱,你是越礼了,这不是乱来吗?”
读后感
这则故事在《韩非子》中的原意是,防止有野心的奸臣同国君“争民”。然而它有明显的反孔色彩。
故事假借子路的口吻对儒家的“仁义”作这样的解释:“仁义者,与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这个解释显然带有法家自己的功利主义味道,只能算是古代法家对“仁义”的一种理解,而儒家是不会这样提的。
孔孟们是提倡仁义的,法家是讲功利的。孔子有所谓“子罕言利”(《论语·子罕》)的话,有“君子喻于义,小义喻于利”(《论语·里仁》)的话。孟子有所谓“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上》)的话等,与法家提倡的讲功利,讲功过,讲赏罚等大不相同。但是,孔孟们也不是一点不讲利,利毕竟是生活所必需的。如孔子也讲过这样的话:“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论语·述而》)“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上两语均见《论语·里仁》)只不过孔孟所讲的“义”与所讲的“利”相较,是把“义”放在第一位的,“利”放在第二位的,“义以生利”,“见利思义”,“利”服从“义”。
然而,在本故事中孔子的观点是大错了。子路行仁义事,把他个人的部分俸禄拿出来做稀饭给挖沟的人吃。这本是大好事,孔子却反对,还派子贡把稀饭给倒掉,砸了锅碗瓢勺。孔子所以这样做的理由是你“越礼”了,越了封建社会等级生活的那套礼了,你应该搞“克己复礼”才对,秉承封建等级生活那套去做才对,你去搞什么救济呢?因为“礼”重要,他人没饭吃、他人受饿,管它作啥,不重要。孔子的观点绝对地错了。
我的见解是,“仁义”必须讲彻底,讲完全。“仁义”怎么可以被所谓的“礼”所限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