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中,无数修真法器的星芒,宛若飞蛾扑火般向着天空中的“七剑”冲撞过去。然而那七色的毁灭利芒掠过时,却没有一人可以阻止半分。即便枉死城中的每一人,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存能力,但是在绝对力量的差距下,顷刻间死亡人数已经破百。
“叶新”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能量黑洞,由四面八方被他吸取过去的灵力在七剑的防御圈内结成晶莹的丝线之网。无论是异能,生命力,灵力,还是枉死城神殿中汹涌的炎的力量——位于他正下方神殿的火焰,好像被抽水机卷起般形成数十道悠长的龙卷,不断向着七剑核心的叶新撞击。此时的男子好像一个不知满足的饕餮之物,只知将存在与自己方圆数里内的能量全然吞噬了下去!
不属于能力,因此无法控制——就如同人类呼吸般必须的自然生态现象……这,就是叶新的能量吸收……那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要将这个世界拖入毁灭的生!
修真一道中,人们追求的正是
超越了肉体承受能力的吸收速度下,叶新原本就几近崩溃的身体由脚部开始,迅速在高温中粉碎为微尘,而后却因为纯灵力提炼凝结成了新的肉体组织。力量一刻不停地对他的躯体进行着改造,但是这复原的速度与崩坏的速度也只能勉强持平,最终使得肉体的神经一次又一次承受着那种粉身碎骨的痛楚……
痛苦么?已经,感觉不到了呀。他可以将那个该叫做背叛么?或者如果她可以那样幸福地微笑着,那自己的存在也就变得不重要了吧……
从这个身体被构造出来时起,埋藏在意识中的那缕支撑他活着的“暗示”已经破碎。他已经不再被需要了——为了林轻蝉而存在的这个生命,已经失去了继续存活的意义。所以此时的叶新,沉沦在与世隔绝的黑暗中。只是这里,没有悲伤,亦没有绝望——有的只是对于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的漠视。在他眼中,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与之产生联系的价值……
“卡机阿特,想用我的身体么?那就大胆地用吧。”
已经,不再需要这世间的躯体了……
四周灵魂世界里充斥的苍青色光晕,好像天空黎明时那点淡薄的蔚蓝。叶新空洞地眼神注视着这色泽逐渐控制了他的躯体,却丝毫不加干涉。他像一个完全的旁观者,任由心中毁灭的yu望茁壮成长着,听凭身体的本能,将身下那个城市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渐渐的,灌入那个身体中的强大力量,开始使得“叶新”的外表发生异变:原本闪烁着灵力之光的银发,开始变成深渊般的纯黑色;原本消瘦地像被磨灭了所有意志的身躯,逐渐被高度密集的纯化灵力撑起……那满是伤痕的肌肤下,无数乒乓球大小的无名物质肆意横流,继而将整个肉体扭曲得膨胀变形!
砰然一声震响,已经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力核心与仍在不断涌入的外界灵力撞击一处,两者排斥之下,在“叶新”身外霍然涨开数十丈直径的半透明的“炎球”,连环绕他身体的“七剑”也被那红色光辉迫开——空间内那个鼓胀如肉球的身影猛然一僵,在暂时被清空了一切灵力的空洞中迅速倾倒,直接向下方城市坠落……
简直如同小型陨石撞击地球般的骇人冲击波随即扩散,本已摇摇欲坠的城市在飓风般的灵力罡气中再次遭受了沉重打击——百分之七十的建筑物被冲击的满是巨大裂痕,其中甚至有些地方,直接变成比粉尘还要细小的物质微粒,被强风不知吹到了世界哪个角落。
“打……打中了么!?干掉他了!”城市巷道之中,某些自以为是者顿时喧哗起来,好像就是他们歇斯底里的那些攻击,将“叶新”从天空中击落了一般。
“白痴!都仔细看看,那家伙没死!”一手掩住自己小腹伤势的故岳冷喝出口,无暇的容貌中那里看得出一分娇美,全是这个男子冷冽的坚毅与威压,“那个人……如果能被这种攻击杀掉,就没有资格做……”
他的话随未说完,却已经引起了不远处宁海的注目。脸上符咒微见散乱的男子轻一侧目,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番故岳,缓缓道:“死蝶,现在你应该可以说了,霸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你和霸王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狼狈地避开坠落的粗大钢筋,故岳上衣“嘶”地一声划破,露出白玉凝脂般的半边肩头……面对宁海的质问,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烟尘高涨的、“叶新”坠落的那个地方:“想知道吗?你自己用那只眼睛确认好了……”
不需他重复,此时城中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那个灰蒙蒙一片的世界。天空中数百锐利的法器锋芒盘旋,好似一旦察觉到一丝不对,就要立即向着其中的异常发难。
只是,当那些卷起的尘烟猛然被罡风吹破之后,半空中所有的法器竟是同时一颤——就好像它们主人的心间,同时被一种莫名强大的精神力量重重一击,一时间竟是静默一片,再没有一个能力者说得出半句话来……
散乱的废墟中央,“湮灭七剑”的七色光芒扩散,好像七面光质的新生的盾牌,牢牢将自己的主人包裹——由一片瓦砾中缓缓站起的那个影子,黑发垂肩,高达两米的巨大身躯仿佛完全由肌肉组成,被精炼到极致的灵力环绕在他黑衣之上,折叠成七色纹理——唯有那张同样“灵力饱和”的脸庞,根本无法形成坚毅的棱角……
那是一张枉死城中任何人都非常熟悉的,那个任何时候都一脸和气的胖子的面容……
“杀佛……殿下……”良久的静默中,终于有人打破沉寂,颤抖地开口。
似乎听见了这声遥远的称呼。瓦砾场中那个男子缓缓抬头,空寂的眼眸毫无情感波动,面庞上却是依旧如斯温柔地微笑着……那笑容,好像是用最生动的刻刀刻在他的脸上,虽然亘古不变,却不见一丝一毫僵硬感觉……
天诛拂血,卧龙横空,杀佛一笑,祸及众生——二十年前那个枉死城唯一的王者,终于在此一刻,以敌对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废墟般的都市之中……
宁海猛然偏头转向故岳:“死蝶!你们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是殿下!?”
“并不是你们才跟外界有合作。”故岳嘴角微露狰狞,却是终究收敛了下去,代之以无言的寂寥之意,“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可是现在的殿下,可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殿下了……就是你在此见到他,你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么?”
“杀佛一笑,祸及众生……”宁海无法回答,低吟着这句话的时候,望着远处那个熟悉而温和的面容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这个身体早已经遗忘了的战栗感……
死寂般的空旷里,“叶新”轻轻一笑,像是为故岳的那个问题做了最好的诠释一般——那一道明黄色的毁灭之光掠过——正对着他那“毫无威胁”的笑容的地方,数十件法宝和它们的主人彻底被泯灭成了天地间旋舞烟尘的一部分。
城市中隐隐成为包围事态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开。甚至有人猛然坐倒在地,低低地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他不是殿下!”高楼之上,突然有女子决然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神殿的方向,在那残破一角的楼宇间,一道火红的身影迎风矗立着,带着异样的坚不可摧。
“小姐。”宁海神色终于大变,猛然提力飞掠过去。
“凤初……”踉跄依靠在身后残墙上,故岳微微阖目,感受着力量仍在流失的虚弱。
高楼巅峰,凤初那本该妩媚的声线中,似乎透出寒彻心扉的杀气:“那家伙……他怎么可能是杀佛!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被杀佛他好不容易救下的……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凤初大人……”闪避着“叶新”四周再次“乱射”的毁灭之光,城市中这些与世界近乎隔绝的人们,相互的呼唤与低语中,仿佛也浸透了凤初身上那种坚定的力量,本已迷惘的人心之中,逐渐再次生出莫名强大的力量来……
在他们的心中,几近废墟的城市上空好像只有那个火红的曼妙身影,独自傲立天地。
人类这种生物,从一开始本是自然界弱势的生命,然而他们却可以占据这颗星球上最强势的地位——这只是因为他们相互之间,存在名为“情感”的羁绊。由情感结成信任,由信任而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也毫无犹豫地全部交托彼此……即便是遇到了再大的威胁,只要他们有领路之人,就可以由那些领袖的灵魂纠结成力量,而后引导整个群体,迈向辉煌!
此时此刻,凤初无疑在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扮演”的如此决然如此寂寞……
“是啊!杀佛大人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那家伙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凤初大人说的对,我们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继续攻击,攻击!”
“混蛋,竟敢假冒杀佛大人来欺骗我们……看他那烂石头般的身体,有什么好怕的!”
“不可饶恕!我们上!杀了他!杀了他!”
“杀——”,“杀——”,“杀!”
轰鸣的天地间,无论是信或是不信,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慨,也无论是狂热的信仰还是对于自我的催眠——无数法器的光芒再次升起,竟是比先前更加强烈耀眼,伴随着城市中众人的怒吼声音,四面八方向着核心处的“叶新”倾泻了下去!
“小姐!”百米高楼的顶端,宁海终于冲至凤初身畔,猛然一个急转,将眼神略显呆滞的少女抱起,避开狂乱冲来的火焰高温——高速闪避的动作中,乱风的寒意拂过凤初本该热力四射的眼眸,她神情突然一震似的,回过神来。
宁海低头凝望着怀里的小姐,依旧淡定的眸光一疼:“小姐……你这是何必……”
“不这样,这个城市的人心就会死透了。”女子的声音略带沙哑而冷酷,“他曾经是拯救了这个城市那么多人内心的人……我不想,看见那些再在他自己手中破碎……”
“只是……为什么?”在自己最亲密的异性伙伴面前,凤初终于还是屈服,好似完全将激昂的领袖风采褪尽,容颜里孤寂地像个脆弱的孩子,“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只要两三年,找到他弟弟就回来么?为什么……”
“这件事,宫之奇应该很清楚……”耳畔突然另一人的声音传来,凤初神色一动,慌忙抬手擦了擦眼中饱含还未落下的液体。宁海身形一坠,再次腾起时候,已经掠入一条偏僻的小巷,暂时避开了七色毁灭之光。
陆子建的身形顿时与他并肩前掠——“封魔镜”背后,男子的眼眸已经大半化为火红,却似乎带了莫名不知对象的讽刺之意:“我却不知道,那家伙在这里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么?居然可以被这么多人信仰……难怪要叫‘主’这样的昵称……”
“你!不过还是七级阳火境界,竟然……”凤初脸上依旧露出不悦,还未开口,只觉得陆子建身形一快——其实却是宁海的步伐一滞,生生翻了个身,着地时候竟是微一踉跄——凤初原本对陆子建的责难于是收敛,焦急问道:“宁海,你怎么了!?”
“小姐。”宁海脸色竟是再次苍白几分,低头微微喘息中眼中透出苦涩,“杀佛身上的灵力吸收强度已经超过我现在的自我恢复……核心的压力也已经大到我无法继续承受的地步……”他抬头望向一旁的陆子建,“先前说的,你都做完了么?”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灵力吸收,我会做的更好……”陆子建脸上亦是忍耐之色,微微咬牙道,“三道闸门,我只能勉强打开了两道……”
“闸门?”凤初神情先是一怔,随即却是惊道,“宁海!你要解放……”
脑后一疼,无可抗拒的晕厥顿时涌入凤初的意识——竟是衣衫破损、“春guang外泄”的故岳,强撑着从背后一击掌刀击昏了凤初……裸露小半的身体胸部肌肉平整分明,斜眼看他的陆子建终于暗叹一声,不得不承认了这个“美人”男性的身份。
“第三道闸门,策已经派人去开启了。”故岳抬臂支撑住凤初的身子。
“谢了,死蝶。”宁海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最后却只是道了声谢,“还是要你……”
故岳摇了摇头,却露出似乎是苦涩的笑容,突地俯首过来,嘴唇在宁海****的胸口一触即分——陆子建瞪大眼睛,看着这对好似断背的怪物。下一刻却见宁海胸前浮现天蓝色六芒星主体的图案,伴随着那图案的熠熠生辉,宁海的心跳却是迅速衰减了下去。
故岳左手已经支撑覆上宁海胸口,以妩媚之音低吟着诗般的字句:“六月飞火,赤地十里,千夫丧尽,百家别离……彼如夜空鸿照炙阳之星,不可比拟……与此三赋,是借正阳火君之力,履行地藏十四轮回之约——咒术,天地初解,洪荒破封!”
半边面容上的所有的符咒骤然破碎开,宁海身侧炙热之风大作,竟将先前的阴气完全抹消——道符之下,是一只赤红近乎血色的右眼!近乎九级火焰的高温从宁海身上弥散,那好像要焚烧一切的严酷,立即让陆子建都不由自主退开三丈。
“真是……怎么会跟你这家伙结下契约……”故岳收手之后,闪身退的更远,神情更是虚弱了几分,却随即一脸呕意地狠命擦着嘴唇……
低头望着自己掌心中涌动的高温火球,宁海那赤眼中刹那忧伤掠过,随即变为坚毅而炙热的锐芒:“那么……要开始了。属于我的……涅盘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