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探过身来,低声又道:“奴才只能说,这丫头能不能保住命,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阴家的人不要过去招惹,太后让他们自生自灭,那是太后心下仁慈,奴才知道邓家与阴家关系脉脉复杂,可邓大人万不可前去相看,否则定会招来麻烦。”
父亲凝眉,示意母亲上前,母亲将银子推入李珍手中,笑脸相迎道:“谢公公提点,请公公喝茶的。”
李珍欣然接下,也不含糊说:“那谢邓大人了,奴才回去复命了。”
父亲揖礼道:“送李公公。”
李珍才走一会儿,大家伙还未散去,父亲瞅着她轻叹一声,袁妙仁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小七上前将其拦住,却也已是拦不住,忙不安说:“老爷,对不起,奴才怎么也拦不住。”
二哥上前对小七淡淡道:“没你事了,你去做事。”
小七依礼而退,袁妙仁撇开二哥冲了过来,突然跪到父亲面前,乞求道:“邓大人,求您救救婧儿吧。”
婉清在她耳边唤:“小姐。”她这才起身,看到远处围着的人,她上前拉住袁妙仁,“姐姐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一来就是这般!”
袁妙仁不肯起来,泣声道:“爷爷死了,父亲不敢惹上阴家人,婧儿有时虽然任性,可是她心肠不坏,爷爷死的时候府里乱成一团,妙仁也乱成一团,是婧儿陪着妙仁度过来的,可是现下婧儿有难了,妙仁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三哥邓悝不悦说:“你救不了婧儿,你可以让你那有本事的朋友,兵屯校尉之子马——。”
二哥邓京呵道:“三弟,休得乱说。”
三哥邓悝早已是气愤不已,反驳说:“我哪里有乱说,我说的是事实,她有没有想过,她以前也伤害了二哥,现在与那人闹了矛盾,就来让咱们去惹窦太后,她怎么不继续去找马家的人,马家更是马太后的至亲,先帝的舅父之系,当今陛下舅爷之脉,可比咱们这脉强多了。”
母亲拉过三哥,呵道:“悝儿不得无礼。”三哥甩袖离开,四哥五哥不喜也跟着离开。
父亲上前拉袁妙仁,温和劝说:“孩子,你先起来。”袁妙仁顺势起来,父亲叹说,“当今天下的行势,相信你也非常的清楚,不要说是老夫贪生怕死,家有妻小不忧也要忧,家毁人亡的惨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先不说婧儿怎么惹了太后,就是咱们知道了,老夫也是没有办法的。”
她不安插话问:“婧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妙仁轻咬下唇,久久方才低低回:“对外都说什么是被阴大人给打了,现在被关在府里不让见人,阴府也谢绝会客。”顿了顿,明艳的眸子起了一丝激荡,“可是你我都知,阴大人一向疼爱婧儿,宁愿自己受罪也是不肯打婧儿的。”
她自是知道,再思及今日公公所言之事,心下忧,阴婧做的事,一定与太后取消庆功宴有关,只是这样严密的消息,亦怕没人敢多嘴,转而温声劝说:“既然不肯见,以绥儿对阴纲表哥的了解,他应也不会太过责罚婧儿,也别太过担心了。”
袁妙仁不由得一急,眸中溢出莹莹泪珠,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妙仁有悄悄跑进去看过,婧儿全身发紫躺在床上,根本不是被人责罚,明显是中了什么毒。”她一怔,袁妙仁瞅向父亲续说,“妙仁知道邓大人与郭玉太医有交情,郭太医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名医,他的医术无人再说二话,所以妙仁才跑来求邓大人。”
众人了然,原来袁妙仁求的是此事,父亲显然头痛不已,左右为难的神情溢在脸上,方久才道:“老夫会想办法的,你——。”
余音还未断,二哥上前一步,温温提醒:“自从你爷爷过世后,你就一直在劝婧儿,不要将心思放在陛下身上,可是婧儿还是不听你的,一听到陛下可能有危险就闯进了宫,这一切是马辰从中帮的忙。”
袁妙仁微怔,凝眉问:“什么意思?”二哥勉强一笑,欲言又止,思及半晌却转身便走,袁妙仁遂然拉住二哥,不安追问,“你是想说是马辰故意让婧儿当替死鬼?”
二哥微微一笑,神情似乎并不矛否定,淡淡回:“不如你去问马辰吧!或许指不定有其它的收获。”袁妙仁双眸一转,瞬间有了几分了然,惊恐转身便跑。
马辰是当下兵屯校尉马豫的幼子,马豫是马廖的长子,马廖又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马援的长子,马家还是先帝的舅父之系,前圣母马太后的亲人,听闻此前马辰与袁妙仁关系一直不错。她猜想袁妙仁与二哥之间出现问题,皆有可能就是因为此人的出现,只因二哥一直压下这等事,府里也一向不提及此事,更是不敢提及此人,二哥的自尊心本就一向是强。
她携了二哥的手往水碎亭走去,在碎碧山湖畔停下来,说:“妹妹对二哥的事略有耳闻,但妹妹更知二哥不愿意说的话,妹妹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所以妹妹从来也没有问过二哥。”
二哥无所谓笑笑,俨然并无大碍,只是孤身往一旁走去,一边淡淡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过去的陈年旧事罢了,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她跟上去,追问:“妹妹已知二哥此前的提醒没有错,陛下确实是大有谋略之人,那二哥能告诉妹妹,与妙仁姐姐之间会变,皆因当今陛下一句话,那句话是什么?”
二哥瞅着水碎亭伴湖的湖面,俊朗不凡的脸上笑意勉强,只问:“三年前二哥与妙仁救人那事,想必当时你也在场?”她点头,二哥一笑解释,“事后冲出来的人就是马辰。”
她疑惑问:“这又如何?”
二哥温声又道:“其实你想听的那句话,清河王与婧儿都知道,陛下说‘英雄救美向来后续会有一段佳话,’马辰为妙仁挡了一刀,当时左臂受了伤,事后就如陛下所言。”
她已是全盘了然,那日在她离开后,二哥他们三人遇上了刘肇、刘庆、以及阴婧他们三人,再细想那日之事,心下婉如蒙了方向般,委身坐在水碎亭中,二哥也默不作声的坐下,与她一同看起了湖面的绿水秋波。
眼前青水碧锦,在温润的暖风下,湖面粼粼生辉,她出声问:“二哥还喜欢妙仁姐姐吗?”
二哥面无表情回:“要彻底完全忘记一个人,有时是要时间的。”
她侧过身子,凝眉提醒:“现在不正好就是时候吗?马辰不是与妙仁姐姐闹了矛盾?”二哥浅浅一笑,不想多说,她亦不再追问。
玉儿慌张跑了过来,还未到她面前,已是惊惜失措大唤:“小姐,二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她初微怔,不安起身,二哥不为所动,她并未在意,玉儿迎来她便问:“什么事?”
玉儿喘了口气,断断续续说:“袁小姐——跑出府后,在大街上遇见——马辰,与马辰发生了口角,结果一剑——就将马辰给杀了。”
她一惊:“啊?”
玉儿喘喘重复:“袁小姐——袁小姐将马辰给杀了。”
她迟疑瞅向二哥,只见二哥表情淡淡,对二哥不信追问:“妙仁姐姐可是这般不理智的人?”二哥失声一笑,起身叹气离开。
她盯着二哥离去的方向,只觉背影有些孤离与清冷,凝眉自语:“二哥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一定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玉儿不安问:“小姐,袁小姐现下被抓进了大牢,怎么办?”
她瞅着天迹渐落之色,四下暗淡无光,如大地失了光明,无力坐下喃喃问:“妙仁姐姐一身的武艺尝且如此,我本就是那被困之人,想去看望婧儿都做不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玉儿扬起一脚,狠狠踢向旁边的柱子发泄,嘴里说了句:“玉儿也没有用。”对于玉儿的可爱,她只能无力摇头一笑。
袁妙仁被关起来后,袁府已是大乱,与此同时,刘肇要对窦宪大加封赏,窦宪并未接受,而是选择要去边关守护。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窦如孆死了,随着窦如孆的死,太后将刘肇关于宫内,朝堂之上再也不见刘肇影子,刘肇身边除了蔡伦外,谁也不知道刘肇的情况。
时下朝野纷纷,大臣们亦隐知时局紧张,猜测窦太后要废了刘肇,如今又是窦家荣宠一时,朝内一半以上都是窦太后的附臣,再就是一些提着脑袋说话,思及府里上下而想明哲保身,大多已是些敢怒不敢言的大臣,刘肇在宫内已是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