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瞅着她许久,似乎想要从她眸中看出她的心声,方久才道:“自从你不再推脱皇后之位后,朕也从来没见你对朕笑过。”
她瞅着刘肇微笑问:“陛下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刘肇只瞅着她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或许是朕错了。”
她将头靠在刘肇怀中,不顾众人传来的视线,含笑说:“陛下没有错,陛下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陛下如果担心绥儿对二哥之事心中记怀,那陛下大可放心,从一开始二哥就总惹陛下不快,最后竟还干出——,这是二哥自己的错并非是陛下的错。”
刘肇脸色不再灰低,轻扶了扶她额间的乱发,沉声问:“你明知道你还将吉成弄到朕面前来?”
她含笑解释:“边境只要时不时****不安,朝中就会有人心思不宁,爱国之士故然有之,可争强好胜是大多人都有的本性,为了体现自己的本事与虚荣就会有人跳出来生事。”顿了顿续说,“战争未发生时更多人喜欢煽动战争,可当战争的仇恨达到一定的程度后,许多事情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控制了,最后定不是你死我亡就是忍痛退让后他日复仇,这样——。”
刘肇听她之言想起了死去的皇子们,沉痛闭眼道:“朕明白。”顿了顿痛声道,“朕也不想朕的皇——。”
她勉强笑笑只提醒:“即便不是这些人来复仇,也会有朝政之内的人损伤到利益而走险,就算撇开各方面的因素,陛下治政用严故然是为天下百姓,可除天下之恶的事大可用别的方式,这贵权之间的争斗本就已经够——。”
刘肇治恶更多是听了婉清的话,奸士浮上定会欺下后再霸上,在其弱小时除之方才保安,可同样也容易沦为别人的棋子。世间总有治世之人为世献身,可往往世间更有为已之人为自己享受而作贱他人,人心在世道之乱时说变就变,岂是人为想能控制就控制的。
英雄,死得快;好人,不常命,这是人世传下来的话语,才简单的几个字而已,说出来轻松随意,可有几人去真正体会这几个字背后,那些应词而生的人那一身的悲哀与苦难。
刘肇沉默半晌,沉声道:“朕明白你说的。”
她瞅了吉成一眼,含笑提醒道:“刚才绥儿不是说过了吗?陛下素来擅长化他人的力量为已所用,陛下如果坦诚却又巧妙的解了吉成心中想问的话,于陛下而言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刘肇喃喃念道:“坦诚却又巧妙——。”
她松了刘肇的手,瞅着烛火中舞动的吉成,见吉成眸中无物,应是想起这宫里曾经的不快,淡淡道:“坦诚是一种态度,同样是一把双刃刀,就看陛下如何去用,对方如何去看待了。可如果陛下在坦诚之下还能做到巧妙,事态自然会往陛下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陛下难道不觉得吗?”
刘肇垂眸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一笑后握了她手,星眸中有着欣慰之光,瞅着她道:“朕听皇后的。”她不明白刘肇怎么会这么看着她,勉强笑笑选择不语。
事后刘肇就离了席,郑众将吉成唤了过去,其它妃嫔见她还在就勉强坐着等她发话。
刘祜兴趣大发跑到烛火之中学起刚才吉成跳的舞,模样有点滑稽引得众妃捂嘴偷笑,耿姬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唤:“祜儿,别闹了,快过来,尽让皇后娘娘笑话。”
刘祜头一扬笑说:“才不呢。”瞅着她道,“皇后娘娘都没有笑,说明祜儿还没有成功,祜儿不能放弃。”
她微微一笑,向刘祜伸了手道:“祜儿过来。”刘祜便立即向她跑了过来,她将刘祜拉到膝盖上坐下,笑问,“祜儿有想过将来做什么吗?”
刘祜定定道:“做一个对大汉有用的人。”
她笑笑问:“怎么样才算对大汉有用?”
刘祜想也没想就道:“惩恶扬善,扶弱济贫,谁敢做恶就杀了他,像陛下一样治恶用严,像父王一样待民如子,像——。”
她勉强笑笑打断道:“那祜儿准备多少孩儿给别人杀呢!”
刘祜微怔之余不安问:“皇子们难道都是因为——?”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沉声提醒,“可天下杀戮过重自然会有渡返之时。”
刘祜微怔,明白过来后问:“那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恶人也不能杀了?”她不语,刘祜沉声提醒道,“可是一个恶人就可以欺压上千上百万的人,杀他一个可以让上千上百万的人幸福,能泄上千上百万人们的怨气,为什么就不能杀了呢?”
她无奈笑笑道:“不是不能杀这些恶人,而是靠某些人来治是治不绝的,治恶本该就是天下人人该尽的责,天下人都有治恶之心了,自然也就不会让世道越来越乱。”顿了顿提醒,“何况谁不贪生怕死?哪有那么多的英雄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出来给别人出头,最后却还要换来一句贱好人的下场?”
这个世道人们的语话比利器更伤人,刘祜垂眸有一丝难过道:“祜儿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确实有听到不少人总说某些人做好事,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装模做样,那些人明明都没有去了解事件过程,可是一张嘴就是些难听的话。”
她沉声提醒:“在这世道人的心中,不少人认定权贵之人皆是恶,难道咱们都如祜儿讲的那般该死吗?”
刘祜反驳道:“祜儿知道王族里有不少人做坏事,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呀,而且——。”顿了顿低声道,“祜儿虽然也知道被欺被压的平民里,嘴里喊的话无不是皇权贵族里的没一个好东西,可这话听着还是很难过,有时本来想为他们做些好事的,最终也觉得吃力不讨好还受——。”
她欣慰一笑,人性皆多自私,少有纯良之人,即便是有也被生活折磨得丢失本性,将刘祜小手握入怀中,转而淡淡问:“惩恶扬善四个字大多人只做后两字,祜儿知道为什么吗?”
刘祜垂眸沉声回:“因为惩恶需要能力,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能力,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上者恶下者无势时别说惩恶,连保命都难自然也就做不到,然而扬善却是大家都可以做的事,随便做点小事都是扬善。”顿了顿定定道,“所以惩恶者才会被人称为英雄,扬善者只能被称为善人,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她瞅着十来岁的孩子有这般赤热之心,可是有些事情又岂是那般的简单,瞅着刘祜认真问:“在祜儿心里怎样才算恶?怎么样才算善?”
刘祜想了想,抬眸反问:“在皇后娘娘心里怎么才算恶怎么才算善?”
她失声一笑提醒:“是本宫先问祜儿的。”
刘祜瞅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会说错,咬了咬唇道:“为了自己害人做坏事的就是恶人,救人济世帮助别人的人都是好人。”
她瞅了一眼众人,正好也将某些事借机让大家听听,方才好提一提某些人的醒,淡淡道:“那本宫就为祜儿举个例子,让祜儿看看此人算不算好人。”
刘祜抬眸瞅着道:“皇后娘娘您问。”
她出神道:“有一个人明里待人温和平易近人,总是帮助弱小扶持他人,暗里却是那些做恶事的头领,不仅如此,此人明里所扶持的弱小被欺之事,也皆是此人让暗中手下干的。”
刘祜微怔,疑惑问:“皇后娘娘说的是此人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吗?”她未回,刘祜定声道,“那此人就已不仅仅是恶人,此人是极为奸险之人,此人先让自己手下欺压那些人,事后出面为被欺压的人出头,不过就是体现出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善,可是此人却是假善,如果此人是一方之主,那此举就是拉笼民心。”
她含笑提醒道:“可是此人却也实实在在让那些受欺压的人得到了实惠,让那些人得到了比被欺前更多的东西,让那些善良的人过上更加安宁的日子,在他们本是绝望与悲愤、不甘与怨恨边缘的心中种下了安全与信任,安全与信任这两样东西更多时候才是人们支撑活下去的动力。”
刘祜抬眸疑惑问:“所以此人是损失了自己的财力,只为了提升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
她笑笑说:“没错。”转而问,“祜儿觉得此人算得上善人吗?”
刘祜想了想抬眸定定道:“提升自己在别人心中假善的地位,可是暗里却养了那么一批恶人,如果只是为了虚荣那大可不用那些恶人,即便此人让众人得到了实惠,在祜儿看来此人心怀不轨之心,不管此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在祜儿眼里此人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善人。”
她笑问:“那此人是恶人吗?”
刘祜细想了后回:“此人并没有让人真正干坏事,只是心怀不轨而已,所以也不算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