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晚风袭来,带着些许甘纯之气,飘渺于万空之间。她无从顾及身后是何等情况,玉儿打量她神色是极为不安,瞅到她那露出来的手臂,忙脱了外衣给她遮上,只是瞅着她却不敢说话。
她伸手取出丝巾,轻拭掉脸上余泪,喃喃道:“不恋便不痛,不想便不思,情这东西当真伤人又伤已。”
玉儿不安问:“小姐,您别难过。”
她笑笑说:“不难过。”浅浅一笑,松了口气道,“好在这孩子保住了,即便将来什么也没有,我还有这孩子,小心守着是能像申贵人那样,最后浩儿也是能像河间王他们一样。”
玉儿轻吁一口气,忧忧道:“小姐看事看得透彻,当真是又好又不好,奴婢看小姐这样太累了。”
她笑笑说:“浩儿生下来后就有得你忙了,这修武与浩儿闹起来,咱们会是头大得厉害。”
不一会儿,身后有人追来,她停下步伐,一瞅是冯婉婵带着几个太监,冯婉婵迎来时低声吩咐:“快去给邓贵人撑灯,我不用你管了。”她笑笑,那掌灯的太监赶紧过来,压着头不敢瞅她。
冯婉婵三步二作五,上前拉过她的手,不喜说:“绥儿,你也真是的,说走便走也不稍等一会儿,就那么不想看吉成的下场?”
她泛了泛眸,轻叹一声,淡淡道:“还需要看什么,任她如何都与绥儿无关了,绥儿惹不得总躲得起。”
冯婉婵笑说:“她怎能欺到你头上,陛下让人将她关去暴室了,说这次的事一切交由皇后处理,皇后定是要她脱一层皮,不死也伤筋断骨。”
她嘲弄笑笑:“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还有什么意思。”徐步往前走去,长夜漫漫,何处存良?
冯婉婵心下更忧,转而不安问:“你这是要去婉清的玉堂殿?”
她泛了泛眸回:“嗯。”
冯婉婵打量她神色,追问:“绥儿这回是内伤了?”
她勉强一笑,回:“五脏六腑已碎成尘土随风飘去,不会因他待绥儿的好再起一丝波涟,借此恐得又惹来无关忧愁。”
冯婉婵微怔,不安追问:“最主要是因陛下的不信任与怀疑?还是对吉成的几分动情?”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今日这等情况下,他竟然还会这样待她,手臂间隐隐传来的疼痛,远不及心底里的疼,失声笑笑努力极不在意回:“难得他能对某个人动情,反正终也是有一天要功成身退的,绥儿就在这孩子还在时,早早退了还会此生无憾,省得他日抱憾终身老天也不怜。”
冯婉婵了然忧道:“看来绥儿最在意的,还是陛下对吉成真有动情。”转而劝道,“至于陛下疑心你之事,其实陛下也非愿疑心你与刘卬,想是那刘卬对陛下说了什么,才让陛下有所怀疑。”
她淡淡回:“只怕在他看来,他中了这东西都忍着不敢碰我,就是知道我对这孩子的重视,他怕自己失了理智,是不敢冒险才不碰我,可是最后我却与这相貌堂堂,会令大多女子一见倾心的刘卬扯上关系,他就是疑心我也会觉得因为在乎我。”
冯婉婵提醒:“这又何尝不是在乎你呢!”
她苦涩一笑说:“这样的在乎倒当真是一把刀,用自己对别人的猜测,当成正当理由刺得别人五脏惧痛,呵呵,他还说我与人不同,原来不同的人是这般不能令他信任。”
冯婉婵紧了紧她的手,忧说:“平常觉得陛下重你,要比你重陛下多许多,可是今日看来,婉婵发现你是将陛下放在心上,这放在心上自然就会比别人疼,刚才看你一直微笑,还开口便是夸陛下,谁也没有料到你是在强忍,连婉婵都没有看出来,更何况是陛下呢!”
玉儿不安提醒:“小姐从小就喜欢把事压心里。”
她喃喃道:“此前我以为他是懂心有心的人,可是我却选择无视他的心太多,我那般瞅着他问什么意思,他又怎么会不知我在难过?又怎么会不知我在意吉成的事?他是明知我讨厌这吉成,可心里是想护着这吉成,即便吉成这次真害死我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我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冯婉婵转而不安问:“绥儿现下想怎么做?”
她想想那樊丰,也想起了樊丰所说的话,受命于人身不由已,原来不管她想不想疏远他,她与他之间也不可走近,否则她真将什么也不剩,淡淡道:“此前我也曾想驱走这樊丰,觉得此人留在宫里不妥,可今日要不是此人,我早已是母子两亡。”
冯婉婵微怔,不安问:“真有这般严重?”
她瞅着远方夜空,淡淡提醒:“当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要不是这樊丰经过救我,我怎么还能活到现在!”玉儿咬唇,她拍了拍玉儿的手,劝说,“你又不会分身,我好好的没死。”玉儿垂眸咬唇沉思。
冯婉婵脸色沉重,不安道:“这吉成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早早就对陛下坦白是自己做这等事,却无意之间分明就有害你之心。”提醒又说,“这吉成下这东西,大伙都不知是怎么下的,可想而知此人非一般人,不过不管你怎么做,婉婵都站在你这边。”
她瞅着冯婉婵,只觉异常暖心,伸手抱住感激道:“谢谢婉婵姐姐一直以来这般相待,母亲说得没有错,能得姐姐喜欢是绥儿的福气。”
冯婉婵搂着她,轻叹一声,劝说:“你也别感觉寒心了,陛下本就是天子,终是会时常碰到几个动心的人儿,你这越是放心上就越是难过,哎,或许你自己想好的路,才是真正对你好的。”她紧紧闭眼,冯婉婵顿了顿忧说,“其实你这样的性子,当真是不适合在这宫里,好在你有一颗谨慎又敏细的七巧灵珑心。”
她失声笑笑:“这个七巧灵珑心再也没有了。”泛了泛湿润的眸,仰望夜空道,“绥儿只想守着这孩子,其它的都不重要了,情这东西也不想再多念了,当真是痛苦。”也难道此前婧儿对她说,刘肇越是冷落一分就越是难过一分,人只有做到不在意也就不会难过了。
冯婉婵送她到了玉堂殿,立即就回了自己宫殿,夜里她与婉清挤在一起,顺势着拉上了玉儿,玉儿极为不安,被她俩夹在中间动也不敢动,突然轻出了一口气,忍不住还是说:“小姐与婉清都有喜,却还要挤在一起,这也就罢了,还硬要将玉儿拉上来,这床别被咱三给弄坏了才是。”
她脑中闪过床往下塌的画面,一惊,巧打了玉儿一下,不喜道:“乌鸦嘴,半夜还说这些。”
婉清嘀咕:“就是,本来以前说什么灵什么,还——。”
玉儿忙道:“呀,呸呸呸,刚才的话不作数。”说罢双手合十,瞅着头顶乞求道,“满天诸佛呀,玉儿刚才这话不是出自真心,你们就不要戏弄玉儿了。”
婉清失声一笑,转而问:“小姐,你是真不想回浮香殿了吗?”
她忧忧道:“此前皇后提议我入住浮香殿,想来就是借着陛下去我那里时,也能常与陛下打上个照面,这回与陛下弄成这般,想必以后也不需要了。”
婉清不安问:“那小姐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会许小姐与婉清挤在一个殿里。”
她笑笑,低声道:“想来皇后对此事会有自己的看法,这事就由皇后去折腾吧,咱就任他们摆布好了。”
婉清疑惑向她瞅来,问:“小姐就这么肯定皇后会说什么?”
她沉痛闭眼,樊丰的话就在耳畔,凝色回:“吉成与婧儿不同,吉成我即便是不怜,可婧儿的一切是我看在眼里的,如今的婧儿虽然已经彻底变了,已非以前那个仅有直率、会耍小脾气的婧儿了,可是婧儿从小与我——,”
婉清细下思量,幽幽道:“皇后最近确实变得阴沉,性子也不似以前那般,会偶尔露出那纯真笑容了。”
玉儿瞅着她,不安问:“小姐,你这回是想做什么?当真再也不理陛下了?”
她笑笑说:“他是当今天子,我只是一个妃嫔,哪能随着性子不理?搬了新地方,陛下定是会过来,你准备几个平常他喜欢吃的,摆上酒。”
玉儿瞅着她疑惑,不安问:“小姐到底打算如何做?”
她闭眼回:“今日随着性子使了一下,已经是这般结果,再使小性子,难道是想过起初入宫时的日子?”
玉儿更是疑惑:“那——。”婉清伸手阻止,玉儿这便住了嘴。
如她所料,吉成之事涉及到掸国脸面,吉成即便被抓了起来,对来使言明是何罪,可众多人不知道是为何事,而重译更是借此让人暗里大做文章,只为求能保吉成一命。她在玉堂殿里过了几日,手臂上的伤也好了,刘肇也不想此等丑事闹得满天飞,因而吉成那一命也暂时保住了,只是要永远被关着。
皇后与刘肇处理完来使的事后,对她的事也开始着手处理,茹璋来玉堂殿时正好阳光明媚,上前给她俩屈了一礼,道:“邓贵人,皇后娘娘觉得贵人需要冷静,陛下也同意皇后娘娘让邓贵人搬去嘉德宫。”
婉清凝眉:“这么偏的地儿!”
玉儿更是为此不安,嘀咕道:“那桐宫附近的井离嘉德宫又近。”
她笑笑,茹璋不安打量着她,她抬眸笑说:“谢皇后娘娘与陛下体谅。”淡淡吩咐,“玉儿你去收拾吧,至于月琴、月隐、蔡伦他们,要是愿意跟着搬去就一起,不愿意的就算了。”茹璋已经屈身离去。
婉清拉过她手,忙说:“想那三人是愿意的,自小姐与玉儿独自婉清这儿后,云荀说那三人虽是不敢出面扰小姐烦心,可是三人总是时不时的跑来,特别是月隐,似乎很是内疚,后悔前几日去看热闹。”
她笑笑,为眼前娇艳的花轻撒着水,淡淡说:“其实我倒不希望他们跟上,那嘉德宫本就安静,我正好是想图个安静,好好静一静心。”
婉清瞅着她甚是不安,劝说:“婉清就记得小姐守完三年孝后,曾经有露出看透红尘之色,可是事后从未再见过,小姐你可别是想真入空门啊。”顿了顿不安提醒,“小姐还有修武公主,何况小姐再过三个月就要临盆了,到时候没人怎么成?”
玉儿不安瞅着她,她无奈一笑说:“不会的,只是有点累而已,哪里是想入空门啊,你们俩就是喜欢瞎担心。”两人这才松神,她吩咐,“玉儿你去安排吧。”玉儿不安点头离开。
婉清夺过她手中的水盘,递给了云荀后忧道:“小姐就是太喜欢硬撑了,明明心里在意得很,可却非表现不在意的样子,陛下也就并未太理会,以至于小姐伤到了自己。”
她垂眸,笑笑说:“人呀,有时就不该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就不会你想让某人当你回事时,那人却没有当你一回事,从而让心间感觉伤痕累累。”婉清不再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