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阿岚洗漱完毕,打开二楼厕所的门,恰好撞见翔从房间里出来。
“早啊。”他打了声招呼,见那家伙像是梦游一般,闭着眼朝自己的方向晃了过来。
翔拍了下他的肩,打着呵欠挪进厕所里,锁上了门。
这家伙会困成这样,真稀奇……阿岚想着,走到楼梯口,准备下去找点东西吃……等等!他猛然转身瞪着翔出来的那间房门,顿时下巴落地呈惊恐状:这这这……这不是羽的房间吗!?
酒馆后的山丘上,阿叶走到一处开阔的平台,拿出羽转交给自己的手机,向里面输入了一串号码。
“嘟——嘟——”手机响了几声后被接通了,听筒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真早啊……”
阿叶抿唇笑着坐在了草地上:“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啦,”对方的声音活力十足,“多亏那天约了我家小夜夜见面,才能及时被她捡回弦月部来治疗。我家小夜夜一个人把我拖回去的哦,真的很了不起!”
阿叶对这肉麻的称呼不予置评:“用这个电话联络没问题吗?不会被监听吗?”
“放心吧,这是我特制的电话,里面装了防监听系统。再说了,我人也没在弦月部,满月那些家伙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对了,那张主谋名单你是怎么找出来的?”其实那天还有一个文件他没有给孩子们看,那上面甚至写清楚了满月部的每个高层都具体负责了些什么……能梳理成这样,一定是深入满月调查过了……
“不是我找的,”郁晏的声音认真了起来:“是我联络上羽之后,她寄给我的。那张磁碟里还保存了其他的一些证据,足以让一些人的罪名给坐实了。”
“羽竟然连这些都找到了?”阿叶惊讶道。
“她说这张磁碟也是别人寄来的,但对于那寄信人的身份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她把包裹磁碟的包装纸也寄给我看了,里面只写了十六个字……是新月的誓言。”
阿叶心中一动,缓缓念道:“月郧之子,殒月之力,黄泉之心,誓不负君……”
两人沉默了一阵,郁晏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蹊跷……”
“什么事?”
“这一个月以来,名单上的人挨个都开始生病,有几个已经严重到住院了……你觉得会不会是……”
阿叶挑挑眉:“咒力?”
正午,少年们在酒馆门口道别。
“那我走了……”羽对屋里的两人轻声道。
渠桦一言不发地低头用力擦酒杯,渠狼瞟他一眼,对羽挥了挥手:“小心点啊!”
羽点点头,又看了渠桦一眼,转过身去。
“羽!”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她回头,见渠桦凝视着自己说道:“结束以后,记得回来看看。要是你不愿意回来……”他眼里包含了太多浓烈的情绪,但说出口时,却只化为了短短几个字:“至少,报个平安……”
羽的眼里有些模糊了,她勾起嘴角冲他微微笑道:“好的……哥哥。”
他们离开酒馆,翻越山丘来到海边,计划顺着羽来时的古道返回月国。
眼前是一道海峡,放眼远眺就能望见十几公里外月国的陆地。
“等太阳落山退潮时,海中会出现一条小路通到对岸。”羽解释道。
阿叶看了看天色,当下已是黄昏:“我们等一会儿吧,就快了。”
这片海滩隐藏在山丘之后,从山上下来的路程十分崎岖险陡,因此本地人很少到这里来。四人并肩坐在沙滩上,凝望着那似血的落日,回忆着这一路奔波,一时感慨万千。
回去以后……就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翔偏头,看着羽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回忆起了他们昨晚连夜翻译的古信的内容……
“翎,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我想你也不会想到,我这样虚弱的身体竟然能撑这么久吧?
今天,月神庙建成了。我故意将神女像塑成了你的样子……一直刻在我心底的,你十六岁时穿着短袄长裙的模样。世人想抹杀你的存在,我偏要让他们天天对你顶礼膜拜!我将你的故事都画在了墙上,等几十年后这一代人都不在了,那墙体最外层也会剥落,它会告诉后人那一役的真相!
水坝完工还得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不过我也许真的撑不到那天了。能不能看着那巨大的机关建成,对我而言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本是为了保护你而设计建造的,但如今却太晚、太晚了……
这二十年来,我走遍了月国国土,想要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可到现在仍一无所获……
在你离开之前,我本想试着求山神收回咒力,但到了部落旧址才发现,当初的山神殿早就垮塌,变成密林中的废墟了。这诅咒延续了几百年,会不会是山神在报复遗忘了她、遗忘了自己本源的月族人呢?
我想将神像从遗址里清理出来,可神殿本是用石材建成的,我实在力不从心……于是便向神殿磕了几个头,祈求山神别再让咒力延续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山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我突然发现在我磕头的地方竟然埋着一个木盒!我打开它一看,里面是一根项链,上面挂着羽毛形状的坠子。这个坠子的形状,不正是你右手上那印记的样子吗?
我拿着项链立刻就启程回部落去找你,但回到山谷才听到敌人进攻的消息,而你已经……
敌人退军后,我在谷底为你建了衣冠冢,那项链也放在里面了。
后来我把自己搜集到的关于咒体的信息汇集成了《月族秘史》一书,只希望后世的咒体能逃脱如你一般的命运……”
翔凝视着身旁女孩的脸,金红的光芒将她的五官映得艳丽无比。
阵阵涛声有节奏地响起,他借着浪花拍岸,让稍远处的两人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在女孩耳边轻声道:“答应我,别再逼自己恨那些人了。”
她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皱眉,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们,再也不会有人轻易被杀死了!”
她垂眸盯着他包覆着自己右手的手掌,那掌心的温度一如当初。
她眨了眨眼,终于浅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