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西施愕然。
“交易,西施姐姐,来了吴王宫这么久,我吃了那么多苦,还要被阿娘逼着去侍奉夫差,我受够了,也不想再受了,我要回国,我要守候在范蠡身边,再也不离开。”郑旦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为了爱情飞蛾投火的小女孩子,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把握属于自己的一切。
西施知道早晚会有一天终将有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去陪伴范蠡,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被胁迫着,然后由自己成就这件事情。
“姐姐,我知道姐姐苦,可是姐姐自从来了吴王宫集万千宠爱,怎么知道我吃过什么苦,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郑旦说得坚决。
西施不想再说什么,点点头,说:“好,我送你回去。”
“要快,姐姐,阿娘嬷嬷已经等不及了,我不想和夫差、吴国再有任何关系。”郑旦说。
“好,今天,我今天就帮你回去,只是你要保证在这儿看到的一切,不能对范蠡讲。”西施咬咬牙,再无姐妹,再无人可相依。
两个人正说着,夫差到了,他丝毫没有看郑旦,小心翼翼把西施揽进怀里,问:“你怎么样?今天又没不舒服,我差人送来的参汤喝了没有?”
“都很好,只是有点心口闷。”西施看看郑旦,咬咬牙。
“要不要传御医?”夫差问。
西施抬头看着他,心如刀绞,如果这个人是范蠡该多么完美的一切,恩爱的夫妻,欣喜中孕育的生命,但是一切都是只假设,他们是世界上最亲近却相隔最远的两个人,而自己,还要为了那个远在天边住在心里的人运筹帷幄。
夫差看她脸色差,又问:“要不要传御医?”
“大王,我父母的祭日到了,我想拜祭他们。”西施看着郑旦,咬咬牙。
“拜祭,你要回越国?”夫差心里砰然而动,她要离去,她最终还是要走,即使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不甘心作自己的女人。
西施笑笑,说:“我怎么回去呢?这个样子,不过我真是想家了,想我爹我娘,虽然他们都不在世了。”
夫差说:“那要怎么样,我在宫里给你摆一个祭台?”
西施拉过郑旦,说:“大王,郑旦是我最好姐妹,我想让大王给一道旨意,让她代替我回去祭拜。”
“她不是为了陪你才过来的吗,如果走了谁陪你呢?”夫差不记得郑旦是谁,但是他记得西施的感受。
西施心里冷冷地说,这样的姐妹有不如无,但是仍旧换上笑颜:“大王,陪我聊天是为了开心,替我拜祭父母,不是更让我开心吗?您说,是不是呢?”
夫差说:“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我都依你。”
“多谢大王,得君珍爱,夫复何求。”西施微笑着,心里却冷笑着,对郑旦说,“既然大王已经准了,妹妹就赶快收拾收拾,过几天送你回去。”
夫差说:“不用过几天,今晚上元宵夜宴,越国有使臣为蓝沁和你来送礼恭贺,郑旦就跟着使臣一起回去吧。”
“好。”看着郑旦喜形于色,西施心如刀绞。
夜宴华歌,范蠡端坐在昭阳殿夜宴阁,曾经也是在这里,他将西施放进夫差的怀抱,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不知道她隆起的腹部会不会刺激自己的心。
吴王宫的各位夫人也是心思各异。
蓝沁拿出最昂贵的首饰,让阿娘一一插在头上,对着镜子里端庄雍容的女子,微笑着说:“阿娘,我其实还没有那么老,对吗?“
“小姐不老。”
“你就会宽我的心,怎么能不老呢,十年了,从公子府到吴王宫,多少美女如云,占着大王的床榻占着大王的心,夜夜折磨着我的心,我怎么能不老呢?”蓝沁无奈地笑笑。
阿娘说:“小姐,深宫路远,还有很多年要操心呢。”
“罢了罢了,听说越国那个范蠡又来了,给本宫和西施送贺礼。”蓝沁抖抖衣服,朱红色锦袍水滑柔软。
“听说都是安胎的珍稀药品,勾践还是很会做人的。”
“不会也不行啊,生死攸关。”蓝沁忽然想起来盈姬问,“盈姬今儿是不是又醉了?”
“是,盈姬夫人近来除了喝酒就是吃药,形容憔悴,算是完了。”阿娘恨铁不成钢。
“如今那还顾得上盈姬,还是看着齐姜姐妹怎么争斗吧。”蓝沁道,“走吧,别让大王久等。”
齐姜也在仔细装扮,还给公子慕苏穿上最体面的袍子。
贴身宫女看惯了主人摔砸,对这样温和冷静的齐姜有点手足无措,都小心翼翼。
“你们把我进宫那年大王赏赐的凤穿牡丹玉佩拿来,待会儿二小姐献舞之后准备赏赐。”齐姜虽然心里恨,面子上却仍旧要做得体面,大计划要大胸襟大气度支持。
“夫人今儿穿哪件衣服?”宫女捧着蓝色的鸾鸟斗篷和赤狐大氅,这是齐姜最喜欢的衣服,冬日夜宴必备。
齐姜看看,笑着说:“赤狐的,今儿脸色不好,穿件红色的喜庆,那件鸾鸟的也带着,二小姐为了起舞,穿得必然少,给她备着,别冻着。”
“是。”宫女见主子心情好,自己也高兴,问道,“以后二小姐进了宫,夫人就有臂膀了,和她们斗一斗也不怕了。”
“是啊,倒是要慢慢斗一斗。”齐姜冷笑。
“娘亲娘亲,我们走吧,好久没有见过父王了。”慕苏是小孩子,喜欢美食欢宴,平日齐姜管教严格,只得托词。
齐姜看看镜子,非常满意自己的装扮,点点头笑道:“好好好,这就走,娘亲也许久没见到你父王了,咱们早点过去,背书给父王听好不好?”
“好,走,我给父王背诵新写的文章。”
“恩,带好了给二小姐准备的玉佩和鸾鸟羽衣。”齐姜等着自己导演的大戏开锣,她被别人导演了很多年,是自己掌握一切的时候了。
盈姬没闲着,不肯缺席这一场盛宴,当知道越国特使要来的时候她本能地开始梳洗打扮,她要让勾践知道,还在为越国一统天下做出一切奉献,因为沉寂多时,衣服和首饰都被收拾起来了,她着人立刻翻出来:“惠娘,快,把那件白狐袍子翻出来,还有雪金琉璃簪子,珍珠发钗,今儿是盛宴各宫娘娘们肯定是花枝招展,本宫要素雅些,才显得是进宫小十年的夫人,有气度。”她倒不是为了赢得夫差的瞩目,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盈姬仍旧是出类拔萃的,仍旧有着为越国尽力的可能。
“夫人姿容气度不凡,穿红着绿有雍容的好处,穿得银装素裹又是一番风情,今儿大王看见夫人这样打扮,一定心动。”惠娘见主人近日伤怀,以为是失宠的缘故,今天看她容光焕发,当然以为她要复宠。
“心动不心动,本宫早就不在乎了,不过还是要维护本宫在宫里的地位和尊重是不是?”盈姬看看天色已暗,道,“快着,走吧,别磨牙了。”
“是。”惠娘连忙打点宫人点上亮亮的珠蚌瓦楞灯笼。
盈姬忽然想起来,说:“惠娘,带上礼物,把匣子里的珍珠手串都带上,给君夫人、夷光夫人,还有新进宫的华姜小美人,好些日子不见了,也要表示表示对吧。”
“是。”惠娘立刻回到殿内拿了锦匣,仔细捧着跟从。
众人从吴王宫的四处想昭阳宫流动,各种势力各种欲望,纠集在灯烛闪耀的大殿里,珠帘内是各怀心思的夫人们虚情假意的寒暄,珠帘外是伍子胥等大臣们对范蠡的直接相对。
“范将军,别来无恙。”
“甚好,劳老大人记挂。”
“勾践回国后可安分守己?”
“我家大王自返回越国后,感激上国隆恩,代领一国民众尽心竭力耕作不辍,为上国进贡。”范蠡说得圆滑。
伍子胥冷冷地说:“那就烦劳越国了,我吴国疆土为了夷光夫人遍植烈焰花,一粥一饭将来就靠越国了。”
“大人不必担心,越国自当尽力。”
“尽力就好。”
他们正在说着,帘子后面一阵行礼,夫差到了,扶着盛装的西施,众人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大王。”
夫差先是安顿西施坐下,温柔地说:“这边暖和,坐孤王身边。”
“大王,今日是朝臣四海的宴请,西施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吧。”西施谢过了夫差美意,悄悄坐到旁边。
蓝沁心里刺痛,却没有流露出来,反而笑盈盈地说:“夷光夫人懂礼数,可是身子也重要,来,坐在本宫这边吧,也是极暖和的。”
“是。”西施不再推辞,坐在蓝沁身边,夫差居中,左手边依次是蓝沁和西施,盈姬,右手边是齐姜和慕苏,还有一席空着,大家都明白,那是给待会儿就要受封的华姜准备的。
齐姜笑呵呵地说:“大王,慕苏近日文章写得好,本来想背诵一篇讨父皇的喜爱,不过盛宴就要开始了背书倒煞风景,不如吹奏一曲和姨娘共同献舞如何?”
“好,就这样,孤王小时候吹笛子是极好的,今天就看看慕苏有没有孤王的才华技艺。”夫差笑道。
齐姜温柔地看看儿子,把紫竹玉笛递过去,慕苏起身拿着笛子走到大殿中央,一板一眼吹了起来,宫女们依次走进大殿,将珠帘撩起来用黄金勾挂好,华姜穿着轻纱软羽,头簪一朵艳粉牡丹花,盈盈出现在大殿中央,挥舞轻纱,姑苏第一教坊的舞娘技艺绝伦,将她调教的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