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虽然晏南风都是困乏难当,却都辗转难眠,一来是因为这柴房的确是太过简陋,四处透风,寒意难当;二来众人都各怀心事,也无心睡眠。
关暮北在暗地里不住地咒骂,一下子咒骂顾宸西,一下子咒骂怀柔,一下又咒骂大邬国,满心里的愤愤不平,只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大邬国那些杀手都杀个精光,再将顾宸西和怀柔碎尸万段,如此想着,激愤难平,浑身发热,虽然天气寒冷,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关楚楚靠在玉东阁身边,心里却是一阵喜,一阵忧,她苦恋玉东阁多年,却被玉东阁冷言相拒,才负气离开广陵府,但这次听说广陵府有难,急切地赶回来,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却又能留在玉东阁的身边了,而此时虽然被擒,又受了伤,但只要一想到能和玉东阁在一起,就算再怎么苦,在心里也是甜的,又焉能不喜?忧却是为了广陵府而忧,这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西魏国被灭了,广陵府也不存在了,往后的路途还不知道该如何走,又怎能不忧?
玉东阁自然不知道楚楚因为能和他在一起而高兴,他心里此刻是忧虑满怀,只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从顾宸西的手上逃脱,顾宸西武功远高于他们几个,即便是面对他一个人,他们的胜算也不大,更何况顾宸西身边还有这么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想要逃走,真是比登天还难!他们几个受点苦倒是没什么,最让他不放心的是酆阳,她的身子这么娇弱,怎么经得起这样的风雪交加,长途跋涉?
晏南风的心情更是复杂,突然发生这样的重大变故,他自己都有点儿接受不了了,他父亲晏齐进京面圣,现在整个西魏国都被大邬国的军队攻陷了,京都也是不保,晏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如此情况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毁掉这一切的人,一个曾经是他最崇敬的兄长,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现在,却都变成了他的仇人!他最敬爱的父亲,在顾宸西口里,成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有他们的祖父,竟都成了卖主求荣的小人?你让他如何能接受这一切?自小他们祖辈、父辈都教导他们要如何忠义,他们也不止一次听说过,他们的祖父如何效忠于晋河王爷,晋河王爷死后多年,他们还一直守着他的墓地,还千里迢迢地去寻找晋河王爷的后人,他们对晋河王爷如此忠心,又怎么会出卖王爷呢?如果他们真要卖主求荣,以王爷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他们又何必隐姓埋名,隐居于山林呢?晏南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这些话偏偏又是从顾宸西口中说出来的,而顾宸西也是从他母亲口中得知的,她母亲是晋河王爷的亲身女儿,她说的话,会有假吗?她会无凭无据地诬陷他们玉、晏、关三家人吗?还有他的顾三叔……想起顾原在广陵府交他们练剑的日子,感觉还像是在昨天的事情,谁又料到顾原一向身体强健,却突然染病身亡了,顾宸西和怀柔又一口咬定是他父亲晏齐设计害死顾原的。关于顾原的死因,他那时候也还小,自然也不太清楚顾原是怎么死,只可惜现在他父亲晏齐又不知道身在何处,这些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怀柔,怀柔……他心里对她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怨?如果她真的觉得他们广陵府对不起顾原,想要报仇也是人之常情,他只是不能接受怀柔突然的背叛!这么多的感情,竟在一瞬间,都化为了乌有!可如果说,怀柔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没有真正喜欢过他,那她又何必送金创药来给他呢?她送药来给他,是不是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就算是有,他们又还能在一起吗?如今他们各自心怀仇怨,就算有多少的爱意,也被这些仇恨所掩埋了!她害死了广陵府这么多人,逼得他母亲自尽,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应该要杀了她替广陵府枉死的人,为他母亲报仇才是,怎么还可能与她再续前缘?更何况,他还有酆阳……
想到这儿,晏南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躺在他怀里的酆阳,她轻阖着双眸,似乎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点抹不去的泪痕。晏南风心里默叹了一口气:若在之前,他完全可以不必担心,甚至想好了,要送酆阳回宫,但是现在呢?西魏国都没有了,皇上皇后也不知去向,酆阳一个人无依无靠,还能去哪里?虽然他与酆阳还没有夫妻之实,可酆阳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时候,他不管酆阳,让酆阳怎么办?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可惜……如果顾宸西不是毁了西魏国的人……不是他们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与酆阳倒是很般配的一对儿……
酆阳偎依在晏南风的怀里,看似已经睡着了,实则却是毫无睡意。
尤其是在晏南风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之后,她更是无心睡眠了,她心里一直在担心着她的父皇母后,一闭上眼,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受伤?
“他是大邬国的永安王爷,我看得出来,大邬国的国君似乎很器重他,酆阳,他如果是真心对你好,真心疼你的话,一定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现在,真的只有顾宸西,可以救他们了吗?只有顾宸西,可以帮他们了吗?晏南风真的没有办法,能帮她找回父皇母后了吗?
真的要她去求顾宸西吗?
“你可以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你!但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别缠着我让我卖你人情!”
顾宸西这话,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一整夜里,酆阳反反复复,无法决断,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顾宸西?要不要求他帮忙,帮找她父皇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