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旺火锅店的生意越来越火爆,每天晚上到了饭口时间,门口就挤满了等桌位的客人。杨毛儿得知他家楼下的饭店要出兑,就把它兑了下来,开了一个鑫旺火锅的分店,完全由小辣椒来管理。
小年的前一天,顺子的新传呼机响了,他兴奋地拿起传呼机,上面显示的是鑫旺火锅店的电话号码。是杨毛儿找他,让他到鑫旺火锅店去一趟。顺子一路小跑来到鑫旺火锅店,杨毛儿和三鬼头正在火锅店的大厅里等他,三鬼头手里拿着两个胶丝袋子。
“走,咱们去市场。”杨毛儿说完拉着顺子,坐上了三鬼头开的微型面包车,三个人来到了柳絮街大市场。
杨毛儿走到卖冻鱼的摊位前,和摊主打了个招呼,之后指着摊位上摆着的冻鱼,他每指一种鱼,三鬼头就往胶丝袋子里装几条,就像在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拿完就走。以同样的方式,杨毛儿带着顺子在市场里走了一圈,两个胶丝袋子都装得满满的,全是鸡鸭鱼肉之类的年货。
走出大市场,杨毛儿回火锅店去了,三鬼头开着面包车载着顺子和两胶丝袋子年货开往顺子的家。顺子问三鬼头:“拿人家的东西怎么不给钱?”
“给钱?拿他的东西是瞧得起他!”三鬼头目空一切地冷笑着。
“这岂不成了恶霸?”顺子皱着眉头斜视着三鬼头,一副即将拔刀相助的样子。
“哈……”三鬼头一阵大笑,“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顺子低着头,坐在车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到顺子这个样子,三鬼头向顺子解释说:“咱火锅店一直在他们那里拿货,是他们在靠咱吃饭,咱今天拿他们这点东西算啥啊?”
“拿就拿了,不用解释。”顺子耷拉着眼皮,脸上依旧一点表情都没有,说得三鬼头无言以对。
还有四天就过大年了,鑫旺火锅店里依旧是座无虚席,210房间里也是烟雾缭绕。杨毛儿坐在210房间的外间喝茶水,几个赌鬼正在里间赌得面红耳赤,如火如荼,坐在桌边“扒皮”的人是胜子。三鬼头急匆匆地走进鑫旺火锅店,来到210房间,推开门向杨毛儿使了个眼色。杨毛儿起身走出210房间,打开他办公室的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三鬼头回手关上了门,对杨毛儿说:“柏子出事了,在沈阳,被公安堵在一幢七层高的楼顶上,在与公安发生枪战后,开枪自杀了。”
“消息可靠吗?”杨毛儿皱着眉头,一脸的横肉凸显出来。
“可靠。”
杨毛儿慢慢走到沙发边,坐在沙发上,良久,他叹了口气说:“唉!他去沈阳是个错误,但是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杨毛儿坐在于海生宽大的办公室里,脸上堆着笑容。刑警大队的队长王勇刚被提拔为公安局副局长,现在还兼任刑警大队队长,这是杨毛儿通过于海生的手,将王勇推上了副局长的位置。
于海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筹莫展地对杨毛儿说:“省里突然要下来检查组,来看咱们发展家畜养殖的情况,咱们事前向上边吹得太响了,根本没有什么上规模的养殖,你说怎么办?你还得找找董学刚,帮咱们过了这一关啊!”于海生说完看着杨毛儿,就像一个想过河的人在用信任的眼神看着摆渡的船夫。
“在镇南建设的养殖场不是挺大的吗?这还不够规模?”
“那不是为了管上边要钱吗?上边拨下来的款,咱们只是建设了个空架子,只是有场地,哪有什么家畜啊?”于海生一脸的苦笑。
“检查组到这里来,你就做好全方位安排的准备,只要吃好喝好拿好,其它方面还重要吗?”杨毛儿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行!这个涉及到上级再次向咱们这里拨款的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一下董学刚,听听他的指示。”于海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杨毛儿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于海生说:“不就是没有家畜吗?这个好办,不用找老董,检查组来是好事,这事就交给我办吧,你就负责把检查组的吃喝拿安排好就行了,保证检查组满意而归。”杨毛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拿什么保证?检查组明天就到了。”
“我让弟兄挨家挨户去收家畜。”
“这么做恐怕不行吧?一旦有群众不满意,出现上访的就麻烦了。”于海生说完直直地看着杨毛儿。
“你放心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杨毛儿的表情就像个在舞台上将要表演杂技的小丑。
于海生哈哈大笑:“好!你办事我放心。”
杨毛儿从镇政府回来后,派人一面去挨家挨户收家畜蛋禽,一面去买大缸。第二天一早,一排排大缸整齐地摆在了养殖场的大棚里,在大缸里放上盖帘,然后在盖帘上放上鸡蛋、鸭蛋、鹅蛋,将这些蛋在缸口堆成一个小山。远远望去,满满一缸缸的鸡蛋、鸭蛋、鹅蛋,一排排地摆在养殖场的大棚里。其实每一个大缸里,在盖帘下面都是空的,缸里的蛋都不足缸容积的三分之一。
收来的家畜腿上都做好记号,目的是等检查组走后再还给各自的主人,将其分类安置好,一切准备妥当,专等检查组的到来。
将近中午,检查组的人员到来,看过养殖场后,觉得很满意,当然于海生的全方位安排让他们更满意。第二天,检查组的人走后,于海生高兴得不得了,杨树镇的养殖事业得到上级领到的充分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五一”过后,镇里计划开一条比柳絮街还要宽,还要长的大道,涉及到部分居民搬迁,于海生找到杨毛儿,把拆迁工程交给了杨毛儿。
“我对修路这个工程也挺感兴趣。”杨毛儿笑得像个贪婪的资本家。
“你的胃口还真不小!你就把拆迁工作做好吧,让该搬迁的居民都能尽快地搬走,之后我再给你批一块地,几十万都不够你赚的。”于海生的嘴角隐着一丝微笑,眼里透出高傲自大的眼神。
“好!有我多少就有你多少。”杨毛儿意气风发,如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杨毛儿和于海生商量妥当后,开始进入工程的准备阶段。
小辣椒手里拿着一张报告单从医院里走出来,能看出她眼里的无奈与沉痛,每走一段路就要咳嗽一阵。一向习惯有病硬挺的小辣椒今天终于挺不住了,走进了医院,但是已经晚了。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肺癌晚期,这对于小辣椒来说是一个晴空霹雳,她的泪水里注满了对顺子的牵挂。
周日,小辣椒带着顺子登上了开往佳木斯的列车,来看顺子的大奶。每次顺子的到来,都是他大奶最高兴的时候,小辣椒依旧屋里屋外地忙着收拾,但是这一次的小辣椒,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歇一会儿,并且不停地咳。顺子的大奶注意到了,她知道小辣椒生病了,看到小辣椒虚弱的样子,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辣椒将一千块钱放到桌子上,背对着顺子的大奶说:“以后我有可能不能再来看你了。”说完,小辣椒和顺子离开了顺子大奶的住处。顺子的大奶坐在床上,绷着脸,如同一个丢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这一次她没有出来送顺子。屋门关上了,门外传来小辣椒和顺子没有节奏的下楼声音,顺子的大奶凝望着屋门,两串泪水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
拆迁指挥部附近房子的墙上都用白灰写着大大的“拆”字,指挥部的外屋里总有几个年轻人在打牌。偶尔能看到两辆白色面包车停在拆迁指挥部的门口,车里坐着几十个“协助”拆迁的年轻人。司机后面的座位下有两捆镐把子,这些年轻人随时听从杨毛儿的支配。
杨毛儿独自躺在拆迁指挥部的里屋里,一边剔着牙,一边看电视,胜子和几个年轻人在指挥部的外屋里喝酒。三鬼头急匆匆地跑进指挥部,来到杨毛儿跟前,慌慌张张地对杨毛儿说:“毛儿哥不好了,小辣椒在火锅店里晕倒了,人事不省,被送到镇中心医院去了。”
“什么?”杨毛儿腾地从床上跃起,瞪着眼睛问三鬼头:“什么时候的事?”仿佛要把三鬼头吃掉。
“还不到半个小时。”三鬼头神情紧张地看着杨毛儿。
杨毛儿拔腿跑出拆迁指挥部,向镇中心医院方向飞奔而去,三鬼头跑在他的后面。正在指挥部里喝酒的人都被杨毛儿的举动吓坏了,胜子和几个人也跟着三鬼头向镇中心医院方向跑去。
小辣椒躺在病房里,脸色苍白,杨毛儿坐在她身边,一脸难过的样子,三鬼头、胜子和几个人守在病房的门口。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我没有保护好你!”杨毛儿握着小辣椒的手,眉头紧锁,一脸惋惜而又悔恨的痛苦。
小辣椒微笑着说:“摊上了这病,谁也没办法。”小辣椒的声音虚弱中带着沙哑,似乎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接着说:“顺子就交给你了,别让他走你这条路。还有,能不能常去佳木斯看看老太太?”小辣椒用松散的眼神看着杨毛儿,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与寄托。
杨毛儿不断地点头,小辣椒微微地笑了,转过头,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滴落到枕头上,就像挂在她头顶的输液器一样,一滴一滴不断地滴落。
一位中年女大夫走进小辣椒的病房,查看了小辣椒的病情后,嘱咐杨毛儿不要让小辣椒过于激动,要让她好好休息,之后女大夫走出了病房。杨毛儿跟着女大夫走出病房,迫不及待地对女大夫说:“治好这个女人的病,我给你一百万。”杨毛儿用不顾一切的眼神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女大夫,话语里充满了他发自内心的恳求。
女大夫微微一笑,对杨毛儿说:“你是她的爱人吧?你此刻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即使你一分钱不给我,治好她的病也是我作为大夫的天职,但是她是肺癌晚期,我真的无能为力。”女大夫说完带着一脸惋惜向医生办公室走去。杨毛儿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口,像个绝望的孩子。一群人站在杨毛儿身后,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杨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