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快步走出校园，第一眼就看到杨毛儿满脸堆笑地站在学校门口，手里拎着一双回力鞋。这是顺子预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杨毛儿说好要来接他，接下去还会有一顿大餐。
“毛儿叔！”顺子走到杨毛儿跟前和杨毛儿打招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杨毛儿很了解顺子，这是一个不喜形于色的孩子，顺子今天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心中的喜悦与兴奋了。杨毛儿把鞋递给顺子，对顺子说：“试试大小，看看穿上合不合脚。”
“你买的鞋不用试。”顺子接过杨毛儿递给他的回力鞋，抱在自己的臂弯里，眼里溢满了感激。
杨毛儿笑了，他的一切冷酷都被顺子的表情所击碎，此时他的心柔软得就像一团发酵的面团儿。杨毛儿知道，性格坚强的顺子需要的不是一双回力鞋。
“晚上吃什么？干煸牛肉？”杨毛儿深情地看着顺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嗯。”顺子点点头。
“辣子鸡？”
“嗯。”
“红烧排骨？”
“嗯。”
“酱土豆？”
“嗯。”
“还不带你爸你妈？”
“嗯。”
两个人都笑了，浓浓的爱交织在一起。杨毛儿很了解顺子，他说的这几道菜都是顺子最爱吃的。顺子挎着杨毛儿的胳膊向柳絮街方向走去，晚霞映红了两个人的脸，在他们的身后拉出两只长长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向前缓缓移动。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黄四儿一个人坐在他曾经开赌场的房子里的炕沿上，弯着腰，垂着头，两只胳膊支在他的大腿上。屋子里只有黄四儿一个人，显得冷冷清清。在他的对面是窗子，窗子的气窗虚掩着，窗外电闪雷鸣，能看到不时地有闪电划过夜空。在窗边放置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盆，铁盆里有吃剩下的鸡肉。
突然，在黄四儿的头顶传来气窗被顶开的声音，黄四儿抬起头，眼前的情景险些惊得他跌下炕沿，他顿时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连气都不敢喘。一条比碗口还要粗的大蛇从房檐上飞下来，蛇头从气窗钻进屋里，一直探到那个装着鸡肉的盆里，蛇身有一半还在窗外。那条大蛇将盆里的鸡肉吞吃掉，然后将头立了起来，连同伸进来的蛇身，悬在半空中，直视着黄四儿。黄四儿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浑身冰冷，手在不停地颤抖。他一动都不敢动地坐在炕沿上，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脖颈子僵硬。那条大蛇直直地看着黄四儿，眼睛里放着绿光，嘴里吐着一尺多长的信子。突然，这条大蛇猛地向黄四儿飞过来，整条蛇都飞进了屋里。黄四儿一头栽到炕上，躲过了飞来的大蛇。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没有这条大蛇的速度快，大蛇悬在黄四儿的头顶，然后猛地向下，张开血盆大口。这一次黄四儿没有来得及躲开，大蛇一口咬住黄四儿的头，随即将他缠起来，黄四儿感到严重的窒息。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霹雳，将黄四儿头上的屋顶劈开，黄四儿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
黄四儿睁开眼睛，原来是个梦，是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个恶梦。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头上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手还在颤抖，感觉浑身冰冷。他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汗消了，才坐起来，把身边的衣服披在肩上，在茶几上拿过烟，点燃了一根。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梦，那条大蛇仿佛还在他的屋子里，只要他一闭上眼，就出现在他眼前。他不敢闭眼，愣愣地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傻林子来到黄四儿家，告诉黄四儿下午时小宝的人来过，来找冯二。黄四儿听后，眼睛直直地望着傻林子，良久，黄四儿向傻林子摆摆手，示意让傻林子走。傻林子出了黄四儿的家，觉得黄四儿心里有事，虽然他不说，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傻林子，他有可能知道冯二去哪儿了。
黄四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知道老根儿失手了，他带去的人反被杨毛儿打成重伤。和老根儿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太了解老根儿这个人了，老根儿不会就这样罢手的，他用不着担心老根儿会拿着他的钱跑路。老根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他不死，对方就得死。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从老根儿失手后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见过老根儿的影，也没有杨毛儿的死讯。现在冯二也不见了，冯二和老根儿是死党，两个人在这种时候一起消失了，让黄四儿越想脑袋里越乱，心里越难受。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猜想现在冯二应该是和老根儿在一起，或许他俩正在研究干掉杨毛儿的对策，他要耐心地等，等老根儿出现，等杨毛儿的死讯。
黄四儿猜对了，现在冯二确实是和老根儿在一起，甚至都不分你我。但是他没有想到，现在冯二和老根儿是被肢解后埋在了一起，分不清哪只胳膊是冯二的，哪条腿是老根儿的，是这么个不分你我。
在迎宾园的包房里，杨毛儿正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今天他没喝酒，当狄老鬼给小宇送完鬼后，他也没有留狄老鬼喝两杯。
小海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包房，杨毛儿依旧坐在桌子旁，没有立刻站起来。小海指着他带来的这个人对杨毛儿说：“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三鬼头。”
杨毛儿凝视着三鬼头的脸，一张形状怪异的大长脸，就像一个长得变了形的萝卜。杨毛儿慢慢站了起来，和三鬼头握握手。打过招呼后，三个人都做了下来。小海指着三鬼头对杨毛儿说：“他姓孙，在家里排行老三，都叫他三鬼头。他的鬼和狄老鬼的鬼不一样，他是因为长得难看，长得跟恶鬼似的，所以得了个三鬼头的外号。”
小海说完，三鬼头笑了，他这一笑更像恶鬼了。杨毛儿也笑了，他就喜欢像三鬼头这样的人，因为在三鬼头的眉宇间，有一股逼人的杀气。
三鬼头这个人个性比较强，黄四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黄四儿，他一直跟着小海，是一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三个人在迎宾园的包房里聊到很晚小海和三鬼头才走，杨毛儿很高兴认识三鬼头，在三鬼头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义气，眉宇间暗藏着逼人的杀气，这是最让杨毛儿看好他的地方。
临近中午，杨毛儿和小宇来到龙抬头酱骨，在饭店门口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杨毛儿向小宇使了个眼色，小宇独自走进饭店。饭店装修得还算好，临近中午饭口，却只有一桌客人，明显看出生意的冷淡。找到了老板王胖子，小宇问他：“老板，你的饭店出不出兑啊？”
王胖子上下打量着小宇，问：“你是干什么的？”能看出王胖子是个狡猾的生意人。
“我想兑个饭店干，我在你这里吃过饭，挺相中你这个店，想问问你出不出兑。”
“哦，你要是给的价钱合理我就兑给你。”
“你打算多少钱出兑啊？”
“你想多少钱兑啊？”王胖子反问，明显看出他的狡猾。
“你让我说，那我就多说点。”小宇看着王胖子，然后伸出一个手指说：“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开玩笑呢？我还有两年房租就一万块钱，你看我店里这装修，我这一个吊灯就好几百块钱。你出一万块钱就想兑？你跟我开玩笑呢？就这镇里，你到哪儿也找不到像我这个房租这么便宜的！”小宇出的价钱让王胖子受了刺激，嘴里滔滔不绝。
杨毛儿走进饭店，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慢悠悠地在饭店的大厅里溜达着。王胖子认识杨毛儿，但是他只是知道这个人经常和黄四儿一伙人在一起，长得凶神恶煞，也是个混江湖的人。
看到杨毛儿这个姿势走进来，王胖子马上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和杨毛儿是一伙儿的。王胖子马上对小宇说：“你要是吃饭我就招待你，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了，我这里也是买卖，我没有时间和你闲扯淡。”
小宇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眼里放出凶光，一把抓过王胖子，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跟我说啥呢？你******想找挨揍是不是？”
上来几个服务员把小宇拉到一边，王胖子有些害怕了，嘴里不停地嘟囔：“你看你这人，我也没说啥啊！我说啥了？”
杨毛儿靠着桌子站着，一动都没动。一个服务员走到杨毛儿身边问：“先生是一个人吃饭吗？”杨毛儿向服务员摆摆手，没说话，之后走出了饭店，随后小宇也走出了饭店。两个人沿着柳絮街向二马路方向走去。
一边走，小宇一边跟杨毛儿说：“这个王胖子挺不是东西啊！一看你进来他马上就不谈价了，马上就撵我走。”
“哼哼！不谈价好啊，这个是好事儿啊！”在杨毛儿不屑的表情里有一种忽隐忽现的狡黠。
“他买卖不好，狄老鬼也说过，他想出兑，但是今天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愿把饭店兑给咱们。”
“就像这种事，还能难住咱们吗？在这块地方都是咱们为难别人，还有人能够为难咱们吗？”杨毛儿说完呵呵地笑，脸上带着一副固有的阴险，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