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依照李大疙瘩给他指的路线上了山,翻过山坡,他看到一条横在眼前的山岭。时值四月下旬,天气乍暖还寒,山岭上的落叶林显得光秃秃,还没有完全摆脱严冬肃杀的痕迹。在小军眼前的偏左侧,依稀看到稀疏的树木中杂着高大的石头,这应该就是李大疙瘩说的那片石林了,小军顺着山路走过去。
来到石林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军看着眼前的这片石林,有的像站在山顶的将军;有的像凝视远方的神蟾;有的大若山丘;有的高耸入云。大大小小,奇形怪状,鬼斧神工。小军看到在这片石林边有一条上山岭的小路,有一块约一人长的石头横卧在路口的左侧,这条路应该就是李大疙瘩说的那条路了,看看天色已晚,小军急急地奔上这条路,向岭上走去。
走了许久,天黑得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小军发现自己还是走在这片石林中,周围除了石头就是树,根本没见到李大疙瘩说的那个‘一线天’。小军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他的心里惴惴不安。小军掏出匕首,在身边的石头和树上刻下了标记,然后每走二十步他就在身边的石头或者是树上刻下记号。
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小军还是没有走出石林,并且让他不解的是,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原地转磨磨。自从他开始用匕首做记号,走了这么久,他从来都没见到自己曾刻下的记号。小军感觉自己的双脚累得有些发麻,他看到身边有一块立着的石头,就一屁股坐在了这块石头旁,靠在了石头上,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酸呼呼的。一股寒气钻进他的毛孔,小军裹紧了羊皮大衣,打了个哈欠,频繁袭来的困意使得他总想闭会儿眼睛,此刻的他是又冷又困。
蓦地,小军觉得自己身后靠着的那块石头在慢慢向上移动,他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像是陷在泥土里,在缓缓下沉。他迅速抬起一只手,勾住身后头上的石头边缘,然后用力翻过身,接着又用另一只手抱住那块石头,一个引体向上就趴在了那块石头上。小军伸出脚,探到了一块可以让他着陆的地方,然后用力推开了那块石头,站在了地上。小军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借助火光定睛一看,原来他刚才靠着的那块石头是一块墓碑,刚才他是坐在一座坟上打了个盹,他的体重使得他陷入了这座坟里。小军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亏了自己刚才机灵,不然的话这座坟就有可能变成自己的坟墓了。
小军用打火机四处照了一照,借着火光他看到这是一片坟场,零星地有些树木,刚才的那片石林不见了。“难道是自己走出了那片石林?但是没有路过‘一线天’啊?附近也不像是一片松树林,难道是自己走错了路?”小军在心里暗暗琢磨。但是不管怎样,有了坟场,附近就会有人家。小军觉得自己也许是过了山岭,他得往好的方面想。
月光正明,小军走上一个土岗,借着月光,他隐约看到土岗下像是有一间茅草屋,小军的心总算是有了一些平静。小军奔下土岗,来到茅草屋前,茅草屋在一个用土砖砌成的圆形院子中央,院子没有门。小军走进院子,来到茅草屋的门前,发现屋门虚掩着。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拉开屋门,小声问:“有人吗?”屋里没有人应声。小军又问了一句:“有人吗?”还是没有人应声。小军略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打开门,走进茅草屋。
一股透骨的寒气扑面袭来,小军打了一个冷颤。茅草屋里似乎没有人,但是地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柜子。小军打着了打火机,伸出握着打火机的手在屋子里照了一圈,看到屋里的确没有人,他眯缝着眼睛,仔细地观看地中央的那个柜子。突然,小军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感觉到有一股凉气从他的后脖颈子里冒出来,冲得他的头发都立了起来。摆在地中央的不是一个柜子,而是一口棺材,一口木制的棺材,地上还有烧过的纸钱的痕迹。
小军忽然想起,曾听人说过,走夜路的时候要是遇到一间茅草屋千万不要盲目进去,要先看看这间茅草屋有没有烟囱,如果没有烟囱,这就是一座坟,就是撞邪了。小军感到自己寒毛卓竖,他赶紧转身跑出茅草屋,之后他回头向茅草屋的房顶张望,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小军的心跳更加剧烈,刚才他在土岗上下来的时候还是月色如银,而此刻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更见不到月亮,伸手不见五指,自己仿佛掉进了墨缸。
小军又一次打着了打火机,他把打火机举过头顶,借着火光他全神贯注地向茅草屋的房顶观望,屋顶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小军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震得他的手都在发抖,他举着打火机,转过身,眼前的场景顿时把他惊呆了。在他的眼前是一排排的茅草屋,刚才他从土岗上下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这里只有一间茅草屋,这会儿工夫怎么冒出这么多间来?小军知道自己是撞邪了,李大疙瘩说得对,这片石林挺邪性。天黑前他还按照李大疙瘩教他的走法走路,但是天黑后他有些着急了,他回想在有些岔口处,他只顾顺着大路、宽路走了,没有按照“见横石往右走”的方法行走,看来是要为自己的一时仓促付出代价了。
小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去,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他清楚,在一切大灾大难来临时,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头脑冷静的人,所以他不能慌。他这一辈子,有好几回都是曾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结果又回来了,都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他不能被这鬼把戏吓倒。
小军拽出匕首,紧握在右手里,然后用刀尖在左手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的手淌下来。小军对着眼前的茅草屋用力地挥着左手,把手上流出的血都甩出去。以前他曾听老人说过,晚上走夜路的时候要是遇到鬼打墙,就咬破手指,把手指上流出的血甩出去,就能够破解。
小军一边奋力向前走,一边甩着手上的血,同时他紧紧地将匕首握在手里。小军的这一招奏效了,随着他愤愤地向前走,眼前的那一排排茅草屋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间大瓦房,建得像庙一样。小军心想:“这是不是李大疙瘩说的那座荒庙啊?如果要是的话,庙后面会有一条羊肠小道。”小军心里嘀咕着,便来到这间大瓦房前。两扇一人多高的房门虚掩着,中间露出一道缝,这回小军可不想再进去了,他四下张望,看看从哪里能绕到这间大瓦房的后面去。
正在小军四下张望时,他突然看到从大瓦房的门缝里透出蹿动的光,他凝神张望,是一闪一闪的火光。强烈的好奇心使得小军走上前,轻轻地将门推开半尺宽的缝隙,透过这半尺宽的门缝,小军看到屋里的空间很大,地中央生着一堆火,有一个人做在火堆旁,右侧身对着他。
小军“啊”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一点儿坐在地上。借着火光,小军看清了坐在火堆旁的那个人,是大刚,他只有半个后脑。小军一脚踢开大瓦房的门,手里握着匕首冲了进去。房门一开,一股阴风在屋里回旋,将火堆吹散,零星的火光四散翻滚,渐渐熄灭,大刚不见了。小军站在地中央大声吼叫,用力狂挥着匕首,四周又是漆黑一片,只有他的吼叫声在房子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