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救
白紫苏听见他问,立刻甩开他的手,“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孤北臣也不再装,他从来不屑于演戏,他******不想演了:“谁干的?”眼睛倏然血红,透着杀人的凶光,按着白紫苏肩膀的手几乎要将她的肩甲骨捏碎。
“没有谁!”她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有人雇凶杀她的事情。
孤北臣冷哼了一声:“你在包庇谁?包庇苻离么?”手下人已经告诉他,找到王妃时,王妃披着苻离的衣裳,两人抱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他已经对她包容至此,她难道还要包庇那贼人么?还是她丢了的这一天已经失身离魂了。
突然无尽的愤怒从胸腔里涌来,他狠狠地压上白紫苏,喝道:“你告诉我真相!”
紫苏眼睛里已经含了泪,无力地被他压制,冷然道:“我说没有发生什么,你会相信么?你若信我爱我,就不会问我,你若不信我,你就走吧!”
孤北臣伸出手,分明是想打她,白紫苏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潺潺流下:“你不妨打死我!”
手掌竟然是再也打不下不去。
孤北臣倏然坐起,下床。只听外间乒乒乓乓杯盏瓷器全都被他狂怒卷扫在地上,他是要毁了这棹风斋。白紫苏将被子蒙在头上,排山倒海的委屈快要将她憋得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暴乱停息,孤北臣似是走了出去。白紫苏这才呜咽起来。他不仅毁了她回京的希望,摧毁了她所有的过往,他只让她围着她转,可是竟然还不信她。
白紫苏只觉得心里开始焦虑不安,开始患得患失。
不知躺了多久,夜色变得深沉而静谧,烛光微弱而轻怜。白紫苏擦了擦泪水,光脚滑下塌,坐在妆台前细细向自己的容颜看去。青花铜镜里的女子才不过十七八岁,却没有了少女时候的娇憨。她发髻凌乱,脸色苍白,微有泪痕,只是清亮的眼睛却闪动着冰晶一样坚忍的光芒。
轻轻将额头上的绷带解开,那块火红的疤痕刺目耀眼,紫苏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摸了摸伤口,额上竟是火辣辣地疼,于是,将绷带缠上,再也不敢动这伤口了。
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额头这么大的疤痕,紫苏心里自然会难过。想到了四哥被关着,监禁着,心里又满是懊恼和自责。
妆台前,那只墨绿色的叫白紫苏的小乌龟正恬不知耻地爬着,对着镜子滴溜着小眼睛,突然兹地一声,撒了一泡水。
喵呜,一只白猫猛地窜上妆台,用爪子优雅地抓挠着乌龟的脑袋,小乌龟吓得躲在龟壳里,再也不敢出来。
紫苏定睛看着这一猫一乌龟斗法,竟然看了好久。
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道:“采月……”
没有人回答,再叫了声:“雪丫!”依旧没有人回答。
“有没有人?”
竟然没有人回应她。棹风斋难不成只剩下她一个了?紫苏倏然站起来,捂着额头往门外走,一路上果然没有一个人,南山下,隐约间可见几个银甲兵把手。白紫苏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只见这黑漆漆的夜色,冰冷的空气,更冰凉的,却是她的心。
孤北臣竟然又将她软禁了。不仅软禁了,还不让别人陪着她,让她一个人空守寂寞。他好狠心,明知道自己最怕寂寞。光着脚站在地上,任腊月的寒风吹得她浑身麻木。没有了疼痛,没有了希望,什么都没有,她知道他要把她变成望夫石,变成木然的一个行尸走肉。
白紫苏慢慢地回身,回到房中,她便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赤脚在地上反反复复地走动,仿佛从脚底传来的冰冷寒意能够让她的身子不再颤抖。风吹起她的裙摆,迎风而舞动着。她蹲下抱住双膝缩成一团,寂寞地喃喃自语:“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自己爬回床上,蒙着被子睡去,可是依旧睡不着,凉薄的眼泪已经被冷风风干,挂在脸上冰凌一般刺疼。
床铺下依旧是熟悉的微凉感觉。在没有人看到的黑暗里,她便像一个小婴儿一般蜷着身子,缩成一团。
人,为什么这么累呢,她只是希望一切如昨,有人宠着,有人爱着,可以娇憨,可以装傻,可以不去选择,如果一切真能如昨就好了。
一转眼又回到了嵌春宫,娘亲牵着她的手,数着鸽子。娘亲的笑容慈爱而温暖,暖入心脾。她和四哥疯闹,然后在看到三哥的瞬间脸红。那是她美好却心酸的初恋呢。
梦里又都是红艳艳的红梅花,孤北臣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卓然自傲,慨然自信。
她便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任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暮云天流,野渡舟横,仿佛天地间,再无别的什么……可以牵挂。
翻转了身体,却感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正将自己搂在怀里,睁开眼睛却是孤北臣。
难道自己在做梦么?现在可是半夜啊。他怎么会抽风突然跑过来?
情不自禁地搂住他坚实的腰,喃喃自语:“嗯……你只有在梦里才是好人。”如果在闪红峡谷的石室内是梦的话,如果木兰山庄的那两天也是梦的话。
孤北臣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捧起来,细细地吻了一遍,“我真想让你额头的疤痕永远留下,永远把那些男人吓走……““啊?”“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不好么?”
紫苏猛地睁大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男人果然是孤北臣,他竟然偷偷地钻进了她的被窝,身上冰凉冰凉的,“怎么那么凉?”
“在山下的雪里站了半夜,忍不住就上山来了……”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双手却将怀中女子搂得更紧了些。“你真是个火炉,我喜欢抱着你。”
白紫苏想起他方才的话,将头埋在他怀里,道:“我此刻什么也不想说,我想睡觉……”
孤北臣刻意捧起她的脸,道:“一定要说,你的心里只放我一个,不好么?”抛弃所谓的朝廷,抛弃其他的一切仁义道德,只要他一个。
白紫苏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会患得患失,会害怕寂寞,会时不时地猜想你会不会辜负我。会嫉妒跟你在一起的别的女人,我没有那么伟大,可以忍受别的女人在你脸上亲来亲去,就好像你不能忍受别的男人……”突然噶住不说了,因为孤北臣的眉毛又竖了起来,看来她又提醒了他那不开心的事。
紫苏埋头在他的胸前,拉住被子,悄悄地盖住自己的脑袋。
“我不会辜负你,永远温柔对待你,不让你再受委屈……”过了半晌,孤北臣在头顶喃喃道。
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对我不离不弃。”
白紫苏突然感觉有些无力,脸贴住他的胸膛,又听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发出天灵鸟一般空灵流丽的歌声,喃喃道:“北臣……我只不过想要一份静好岁月,安稳现世!”他能给她么,整个江东,一个齐王府,众多依赖齐王府做砍头革命买卖的人,都是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