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永远有多远,浩瀚红梅香海
孤北臣神色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手臂僵硬地搂着她,口中却缓缓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抛开这些所谓的情义……齐王府今天袭击了东镇教,东镇教的势力已经驱逐出江东。等这附近的三十二个寨子拔掉,江东明儿就清静了,从此之后,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你高兴么?”当然,这都是他运筹帷幄的功劳。所以他说起来意气风发,眉宇飞扬,甚为自得。
“高兴?”紫苏没什么高兴的,她只知道一旦杀戮就要死人。废庙前驻扎那么多银甲将士,原来是为了剿匪哪。
“这个雪夜,不知道又要产生多少个冤魂。”
“是啊,这个雪夜……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孤北臣喃喃道,神思似乎飘到了别处。
紫苏突然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想不起来,索性不想。她只是有点不习惯孤北臣的突然温柔,总觉得这种幸福只是昙花一现,或许就如晨露一样,晨起便消失殆尽了。
紫苏爱上了这个时而温柔似水的男人,却时刻警戒着他时而冰冷似冰,时而乖戾似豹,时而残忍似狼。
孤北臣双手捧起紫苏的脸,冰火兼容的视线紧紧绞着她的,喃喃道:“如果你对我不离不弃,我今后就一直这么温柔待你……”
脸一红,紫苏低声嗯了一声。螓首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肩膀此刻怎么这么坚实,自己溺在里面快要融化了。
“从此之后,你待在我身边,不走了,好么?”孤北臣继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不住地用他低沉的嗓音蛊惑人心:“就住在我这里。”拉起怀中女子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下巴抵着她纤秀的额头,眼睛里满是温柔和憧憬。
“我想跟你白首不相离,还想让你为我生儿育女,冬天的时候有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我们可以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堆雪人,去踏雪寻梅……你说好不好?”
这个男人要温柔起来,果真是无人抗拒。紫苏的手掌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强有力地跳动,像是一曲唱不完的歌儿,空灵流丽而溢满了涓涓深情。
紫苏又突然想起棹风斋窗外种着的那株明开夜合花,那是夫妻之花。
紫红的花朵一旦开放,就分外娇艳,花朵总是能伸到厅内,触手可及。她有时一狠心,伸手将花瓣掐掉,花汁溅到手上,像情人的眼泪一样……一片湿冷。那是属于情人的花,掐掉了,她自己会心里空虚,也会伤心。
她怎么忍心像折花一般折了他的这份柔情?她知道自己就这么再次被他征服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不走了。”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赶紧埋头到孤北臣的胸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孤北臣感觉到白紫苏的异样,将她的脸抬起来,却看到她满面泪水,嘴角却是笑弯了的。他想拿手擦掉她的眼泪,她却挥开他的手,不让他碰她。
陶醉在情中的女人心思太难猜,说哭时她笑,该笑时,她或许会哭,或者有时候就像眼前这个女人,又哭又笑。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孤北臣是不会委屈自己去猜女人心思的。他一把拉开紫苏的衣领,强硬的双臂环住女人纤细的腰肢,硬挺踏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柔软。唇深深地吻了上去,吮掉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吮吸她唇畔甜美的笑意,吮吸着她身体甘美温柔的赠与。
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而马车内,则春光乍泄,暖意融融。
“这是在哪里……”紫苏被孤北臣索要无度累坏了,渐渐在马车里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白天,雪已经停了。孤北臣正抱着自己踏雪走在红梅树丛中。紫苏乖巧温柔地缩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像是慵懒沉醉的猫咪,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要抓住自己最珍爱的珍宝。
“木兰山庄。”孤北臣满意地看着紫苏的娇弱无力。那是他的恶意,也可算作他的功劳。
“喜欢么?”孤北臣将紫苏放下,拥着她看着这满园的红梅怒放,如浩瀚香海。
万千红梅的掩映下,白衣的男人白衣胜雪,卓然自傲,慨然自信。黄衣的女子落花无言,杳霭深玉一般,散发着幽幽花香。
红梅林旁边是白茫茫的澧河水,仿佛与天相连,白茫茫的一片。野渡无人,银色和灰色的渔船横在河水中央,河岸上长长细细的芦苇在冬日里枯萎,却依旧轻轻地摇曳摆荡,一只寒鸦被寒风惊起,在藏蓝的天空中刷地飞过,不住地叫着:“艾,艾,艾!”
原来是冬日已至,春不在远!
白紫苏眼睛盯着天空中远去的孤鸿影,眼睛清亮极了,欢欣道:“它喊得明明是“爱,爱,爱”!”
爱!
孤北臣仰头看着那远去的孤鸿,黑宝石一般的双瞳里,突然变得沉郁而落寞,更有一丝抓不着触不到的虚无和恐慌。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
肃杀的冬日,红梅花却开得像灿烂的云霞,云霞流转不息,生生不灭。氤氲着,潺缓着,温柔着,宛若终日荒芜的森林里终于有一天会春暖花开,宛若一个让人长醉不醒的绮丽梦境。
美到极致,是什么?
是平淡,还是毁灭?
这一日孤北臣疯了一般索要,强取豪夺,口口声声说要还她一个孩子。结果就是……她更嗜睡,但是怎么睡都依旧觉得累。更让白紫苏苦恼的是,初来木兰山庄,睡在这岁华苑的床上,择床的毛病就犯了,所以想睡都睡不好。
白紫苏从睡梦里醒来,却是夜深人静。
摸了摸枕边,孤北臣却不在。他难道也择床不成!
下意识地喊了声:“采月!”
采月没有来,却走上来一个小婢女,小脸团团如月,两只眼睛明亮似星,讷讷道:“王妃,王爷说以后由雪丫来伺候王妃……”
这正是白紫苏在废神庙遇到的那个小姑娘雪丫。昨晚,她回到孤北臣身边时向他提过,本以为他不在意,谁知他果然就把这小丫头带来给她了。
可是,采月呢?她应该还在王府吧,不知道她是不是正为自己着急呢。离开采月,她真的有点不习惯,可是信已经给四哥了,她不舍得,也不能耽误采月的终身啊。
“雪丫……”白紫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雪丫,想到在废神庙的时候,为了不让恩铭发现自己,她便把脸埋在雪丫怀里,还挺感激她的。这时就笑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隔壁西楼赏月呢。”
大冬天赏月,他可真有雅兴。
西楼烛火通明,一道道白纱帐从房顶直拖到地上,红泥暖炉荡起袅袅青烟。温暖如春。
然而窗口大开,忽忽的冷风直灌进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