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洞房1
到了洞房。白紫苏将头上的乱七八糟沉甸甸的凤冠扔到一边,打发了一个婢女到门外把风,吩咐道:“我在这里嗑瓜子,如果驸马来了,就高声喊一声,让我听见。”
紫苏抓起一把瓜子嗑着,权当打发时间,越嗑心里越紧张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礼乐渐渐停歇。
便听门口侍女高声喊道:“驸……驸马。”
这么快就来了?
不知道驸马在想什么,隔了半晌才简简单单说道:“以后叫侯爷!”声音有些不耐,阴冷阴冷的。
“是……侯……侯爷!”那侍女的声音怎么还微微发颤。难道孤北臣面色不善么?
白紫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赶紧坐回到床沿,手忙脚乱地将红盖头盖在头上。一把瓜子来不及放回盘中,只得紧紧地攥到手心里。额头还在冒汗,咳,不知道这坐姿算不算大方得体。不知道孤北臣有没有发现她把宜兰弄丢的事。
又一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此时惺惺作态反倒让人笑话了。想到此,白紫苏便换了个端庄的姿势,靠着床柱而坐。可是怎么坐都不舒服。不禁哀叹一声:皇帝叔叔,我真的没办法维持朝廷的威仪呀。
甫坐定,透过红盖头,朦胧看到一个颀长的红衣人影,缓缓地踱了进来。
司事女官恭谨道:“侯爷,该揭夫人的红盖头了。”
孤北臣缓缓伸出手,伸向红盖头。白紫苏心一紧。揭红盖头,每个女人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紧张还是难免的。白紫苏不禁闭起了眼睛。脑海中瞬间飘过苏唱街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模样,心中一阵安定。可是突然想到在婚礼上,他如此轻慢自己,心里又是一阵忐忑。
孤北臣这厢,并没有揭开红盖头,他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华丽丽的红色人影一退,竟然坐到了白紫苏正对面的桌子旁。
孤北臣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冷睿的双眼清冷地盯视白紫苏的大红盖头。
过了一会儿……突然咯嘣一声,室内本就寂静,倒是听得分外清晰。
孤北臣脸微微一抬,嘲弄而疑惑地盯着夫人的红盖头,那声音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发出来,“咯嘣”之声不绝于耳。他突然觉得有些窘迫,眉头轻轻地皱了皱。这女人在玩什么花样?
红盖头下,白紫苏正拿起瓜子往嘴里送,心里默念:“孤北臣,你成心要刁难我!”牙齿不自觉一使劲,只听“咯嘣”一声,那瓜子被她利齿一咬两段。然后手指捻起下一个瓜子,再往嘴里送。
白紫苏见没人理自己,干脆在红盖头下嗑起瓜子来。可是巴掌就那么一点大,手里的瓜子就抓了那么多,很快就嗑完了。手里都是瓜子皮。攥着满手的瓜子皮,实在是硌得慌哪。
紫苏想了想,便将瓜子皮朝地上一扔,从床上站起,弯着腰,蒙着红盖头,双手在地上乱摸:“我的瓜子皮哟……”
一直摸到一双黑底金边的马靴。白紫苏就当没有看见,重重地踩了上去。
头顶孤北臣闷声痛哼。
真解气!白紫苏憋住溢到嘴边的笑,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慌乱地躲避,谁知红盖头遮着视线,倒像是没头苍蝇一般直往孤北臣身上撞去。一踩一撞,孤北臣不生气才怪!
在即将撞到孤北臣的那一刻,一声轻微的冷笑,孤北臣果然很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到一边。
紫苏心道,气吧气吧气死你!身子故意顺势一倾,跌倒在地。头上的红盖头便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不管怎么样,再也不用蒙着这层红纱了。而且这红纱虽然不是夫君揭开的,但是也不是自己揭开,万一传出去,也不丢人。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白紫苏自我安慰。
满室的灯影,却寂静无声。侍婢们都在外间侯着。除了孤北臣,没人看得到她摔倒在地的窘迫。她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面子算是保住了。只是这场戏演得太投入,屁股跌得好疼。然而白紫苏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双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孤北臣轻哼一声,在她头顶简简单单说道:“跌够了没有,起来罢!”一双温凉的手揽住了白紫苏的腰,将白紫苏扶起来。
白紫苏便转头面向自己的夫君。一张明艳俏丽,总是带笑的脸便曝露在孤北臣面前,此刻笑容渐渐收敛,两个小酒窝还没完全隐没下去。只是,眼睛微微泛红,脸庞上沾着一个黑乎乎的瓜子皮。
此刻洞房花烛夜,孤北臣白衣换作了纤尘不染的一身红衣,浑身极其简洁而隐隐富有张力。白紫苏一触碰到他一掠而过的视线,含在口中的瓜子噗地滑进了喉咙,喉咙一痒,不禁手捂胸口,重重咳嗽起来。
“咳咳……”咳嗽了半天差点将自己憋死,那瓜子才咳了出来。
白紫苏轻捂着胸口喘息,心底却慢慢地沉下去,脑中孤北臣方才的眼神却像暗夜里的闪电一般刻印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他冰火兼容的双瞳明亮极了,却又幽深极了,既沉郁而内敛,又冷睿而张狂,像黑玛瑙似地折射出复杂的多重光芒,熠熠夺目,却又咄咄逼人,而且有着白紫苏最忌讳的目光。
那种目光是清浅的蔑视。
原来,他娶她为正妃,却并不愿平等相待。他竟然不正眼看她!
一股冰冷而凌厉的气息从心底滋生。紫苏不禁气闷,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