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全剧完
他终于发现,这个身体不是虚幻的,是真的紫苏!
那个孩子也不是别人的,而是他和她的!
紫苏,你,你骗得我好苦!
微风吹拂,红梅花扑簌簌地落。
满地花红。
孤北臣紧紧地抱着白紫苏,长久地坐在红梅花树下。
“紫苏,紫苏!”
他长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语言来形容他此刻感激上苍的心情。他似乎要把这个名字刻进他的骨血里去,再也不要离开,再也不要分离。
要相聚!
要相爱!
要此生不渝!
停云阁下旌旗蔽空,黑色的幡旗昭示着这里已经被燕王大军包围。
燕王骑在一匹高大健硕的黑马上,正站立在停云阁下。仰头望去,停云阁上司空决和四弟李孝珏都惊愕地望着这浩荡的军队。
“燕王殿下。我不过请你喝茶,你倒是想剿灭我东镇教?”司空决声音轻飘飘传来。他作为东镇教主,自然要为以后东镇教寻一条出路。齐王视东镇教为邪教,而燕王却对东镇教向来抱有好感。
他本打算待处理了孤北臣,便跟燕王相商,他东镇教助燕王夺去天下,燕王则立东镇教为国教。可是这个燕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包围了东镇教总坛,再加上上一任教主苻离重新潜入教中,鼓动以前部属造反,早有弟子被收买,此刻配合燕王叛变,停云阁已经处在包围中。
燕王下了马,拿着马鞭敲击着手掌,犀利的眼眸闲闲地看着困在阁楼中的东镇教众人,还有他的四弟。
“老四。你下来。”他仰着头,对李孝珏喊道,“不要再顽固。以后三哥夺得天下,你便是我朝第一贤王。这是三哥对你的允诺。别再执拗于朝廷了!你那是愚忠!难道你忘了******是如何迫害你和你母亲的?是怎么迫害我的?”
李孝珏冷哼了一声:“不要喊我四弟,从你起义反抗朝廷那天,我是王朝的宁王,你却是乱臣贼子。我们再无关系。”
李孝胤轻怜的目光放在李孝珏身上,“那把紫苏交出来。她是你我最亲的人。老四,你需得心中有数!”
李孝珏冷笑一声,身影慢慢地从阁楼里消失。
忽然,燕王部,一个铜红衣袍的男人冲了出来,破口大骂:“司空三丑。你给我把孤北臣和白紫苏交出来。你若再错下去,我此生就当不曾认识你!”正是从长安赶过来的孤北莫:“你欺骗我,害我二弟。如若他出了什么事,我恨你一辈子。”
司空三丑看到孤北莫,心里一阵心虚。
孤北莫看他心虚,便继续道:“你说过什么难道忘记了?你说不再执拗于东镇教,要跟我一起泛舟五湖,难道你不愿意了?”
司空三丑当然愿意,可是他肩上背负着历代教主发扬东镇教的责任,这担子太重,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打开门,让我上去。”孤北莫忽然大喊。
司空决摆了摆手,手下打开了紧闭的阁门。门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入。孤北莫便进去,上了楼。
司空决看到孤北莫冲了上来,身体一阵哆嗦。
谁知道孤北莫忽然猛地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了,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我孤北莫爱上了一个男人,你就别跟我闹别扭了。跟我走吧。”
司空决被他亲了下脸,顿时大怒。他可是个男人啊,只能他亲别人,哪轮到他被人亲!“你混蛋!老子是这样被你欺负的么?”
孤北莫拉着他的手,柔声哄道:“别闹小性子了。我们走吧。让他们自己闹去。”
司空决手摸了摸被他亲的脸,心里泛起一股股难言的感觉。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他,这个男人真是该死。
可是被他那么一亲,整个人已经软化了,再也不想违拗他。
孤北莫拉着司空决,司空决也没有再抗拒,两人下了阁楼,停云阁大开。
“从此,东镇教跟我司空决无关。就地解散。”三丑儿戏一样吩咐。教众瞠目惊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只是一个男人的吻而已,教主就把东镇教彻底解散了?然而孤北莫和司空三丑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仿佛他们从来不曾来过。
忽然,山涧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同野兽的咆哮,传达着痛苦和惊恐之意。
“孤北臣!”燕王听出这男人的声音正是从谷底发出。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向谷底走去。
李孝珏在水龙八方阵里走动,怎么都走不出去,没有司空决带领,他很难走出东镇教布下的阵法。他看到燕王领着大军到来,便知道此次计划失败,他不想落在四哥手里,所以要逃走,逃走前必须接白冰冰。
“夫君!”忽然一个女人娇俏的声音响起,夹着无尽的紧张。甬道里转过来一个纤细的人影。
李孝珏定睛一看,原来是妻子白冰冰。
“过来。”他伸出手,白冰冰飞快地跑过来,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李孝珏带着白冰冰沿着甬道慢慢地走。
甬道尽头忽然闪过微微的黄光。他把白冰冰护在身后,喝问:“谁在那里?”
影影绰绰的灯影里,一个颀长的身影显现出来。那男子乌发如墨,一身白衣,风姿傲然,可是白衣胸口染满了鲜血,俊朗略显清秀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怀中横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烟衣女子。
那正是孤北臣,和蛊毒发作,呕血不止的白紫苏。
白紫苏俨然已经昏厥了过去。
孤北臣几乎要骂苍天了。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受到巨大的失望。
紫苏可能会死于蛊毒。
“妹!”李孝珏看到满身是血的白紫苏,慌忙奔过去,把白紫苏一把从孤北臣手里抢回来。
孤北臣没有反对,把紫苏递给他之后,往后退了好几步。
很想狠狠地抱着她,再也不要分开。可是他不能,他要离开她远远地,才能让她在蛊毒的腐蚀下活下去。
“李孝珏,带紫苏去见李孝胤。让他救救紫苏。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有的是办法。”
他不想把紫苏交给其他的男人,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比任何人想她活下来。
如果耽误了她救治的时间,他情何以堪!
锥心蚀骨的疼痛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震荡难宁。
李孝珏知道紫苏身中蛊毒,此刻也满心紧张:“好。”他答复。
孤北臣转身往甬道走:“李孝珏,抱紧紫苏跟上来。我带你们出阵。”
孤北臣在前面带路,李孝珏抱着紫苏在后面跟随,旁边是泪眼汪汪的白冰冰。三人在曲折的甬道里慢慢地摸索着逃生的路。
好在孤北臣记忆不错,水龙八方阵的走位都记得,走了大约一个夜晚,眼前天光大白,他们已经接近了出口。
到了出口,孤北臣指着前方道:“李孝胤正带人搜查这个山谷。你且抱着紫苏去见他吧。”
李孝珏这一路都没有说话,此刻不由问:“你呢?”
孤北臣道:“你以为李孝胤会放过我?”
李孝珏冷笑:“原来你怕死,所以宁愿把紫苏送给别的男人,自己逃跑。”
孤北臣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他脸上尽是苍白,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希望笑意:“我不是怕死,而是要留着一条命来爱紫苏。”他忽然高深莫测地看着李孝珏:“你信不信,她只要病好,便会回我身边来?”
李孝珏冷哼:“你痴人说梦。”
孤北臣却不跟他争辩,他哪里知道,相爱的人,即使隔了千山万水,都要想办法相聚。
他微微俯下头,在白紫苏苍白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声音温柔极了:“紫苏,我在长安嵌春宫前等你。”
然后他便当先走出洞,消失在丛林之中。
李孝珏过了好半天才抱着紫苏走出去。
如果要请三哥救紫苏,他就要出去跟三哥相见,臣服于三哥,从此也变成乱臣贼子。
如果不想变成乱臣贼子,便要抛弃白紫苏,带着白冰冰远走高飞。
可是,他怎么能抛下紫苏不管。
他咬了咬牙,大声吼道:“三哥!我李孝珏归降你了!快点出来见我。紫苏快死了!救救她!”
花间同年岁,人间一朝代。又是一个春天,万物复苏,春满华庭。
老太监正拿着一幅幅画像让白衣的小男孩儿看。
“小公子,哪个是你大爹爹?二爹爹,小爹爹?”
小男孩儿笑道:“北平燕王是我大爹爹,东镇教主苻离是我二爹爹,我三爹爹长的最漂亮,可是他自己给自己起名叫三丑。我小爹爹最坏了,他叫孤北莫。”
小孩对别的男人如此亲昵,让孤北臣不由不爽。又想,好你个二哥,早知道紫苏没死而是在燕王那里,偏偏瞒了我那么多年。
这么多年,他可是尝尽了情的滋味。
在门口听了半天,便走进来。孤凌玉看到孤北臣,开心地大喊:“爹爹。”
嘴巴还是那样甜。
孤北臣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孤凌玉忽然道:“爹爹,我看到了我娘。”
孤北臣心脏忽地抽了一下,早知道燕王治好了她的蛊毒,她跟燕王辞行费了不少周折,后来那个男人到底是个放得开的人,便放她走了。
而孤北臣已经派人去接白紫苏。可是,他赶紧四处看,哪里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孤凌玉又叹了口气道:“娘说,这宫里晦气重,她不喜欢这里,便走了。娘还说,如果爹爹想跟她在一起,便要带着玉儿去找她。爹爹愿意么?”
孤北臣静默不语。
她白紫苏这是逼着他放弃天下,跟她远走高飞啊。
孤凌玉又道:“我娘还让我问爹爹,爹爹舍得放弃宜兰么?”
孤北臣又是愣怔。
是夜,孤北臣拟下遗诏,将王位传给大哥孤北名。着他善待他的姬妾和风举先生。
第二日夜里,大火焚烧了嵌春宫。
那一夜,孤北臣和膝下独子孤凌玉失踪。
数日后,孤北名在长安称帝,追封孤北臣为太宗,宜兰为孝贤皇后。
一个月后,北平燕王称帝,挥军南下,齐燕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一切跟孤北臣和白紫苏再也无关。
四月的江东,草长莺飞,乱红点点。
热闹的街市上,一个白衣的俊朗男子骑着一匹雪白的马慢慢行进。他另外一只手牵着一匹枣红色马,枣红色马上坐着个垂髫小男孩儿,背对着马头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卷,目不转睛地看着。
孤北臣看了眼小孩儿,笑了。这孩子看来是读书的料。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红梅开遍的木兰山庄进发。
把大权转交给大哥的那一刻,孤北臣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原来放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那么神清气爽。
从此,天下再没有孤北臣,只有殷北臣。只爱白紫苏的殷北臣。
从此,他跟天下再也无关。
在等待夫君的日子,紫苏就在这红梅开遍的山中走走。
山中是山,山外还是山。
山中很冷清,山外也很冷清。
仰头望去,天是那么遥远而淡漫,时光让人变得恍惚而容易晕眩,记忆就像打碎了的银镜,一片片明亮耀眼,永远不那么真切。
她不想走,也不想动了,只想静静地坐着,等岁月轮回流变,直到自己化为一缕清风,与明月相伴。
她知道,这一刻,红梅花儿变得热闹起来,因为有一个人,他跋涉千里,从权力之巅走下来,奔她而来。
相爱的两个人,即使隔着万水千山,即使蝴蝶飞不过沧海,依旧会有那么一点点心灵的感应吧。如果你放弃天下,放弃所有,向我而来。我又怎能忍心将你拒之门外。
何况,我已经等你很久。
他渐渐走近,生怕惊扰了她恬静的容颜。
转头,她对他轻轻地,甜甜地笑。一阵小风吹来,红梅花随风舞动,簌簌地落,遍地花红。
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年需要等待啊!
而三年后的幸福,她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