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式微的身边,故蕾停住。只听式微说,“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故蕾看她,“我得慢慢考察。”
式微开玩笑,“这么好的男人却对你迁就有加,这辈子他都被你吃定了。哎,可怜的明朗。”
故蕾但笑,她不排除式微强装欢笑的可能,不确定是因为她确实看不出一丝破绽。选在今天开展,也是为了让式微有事可忙,不至胡乱想。
“刚刚在干什么,那么入神?”顿了顿,她问。
式微指着面前一副画,眼神凝思,不做语。
故蕾看过去,那是她画的临摹梵高的《鸢尾花》。抛却艺术层面,她似乎对这个早逝的天才有种病态的偏爱。
“觉得怎么样?”故蕾问。
“我没看过原画,只是在展览厅看过几次临摹版本。学姐,你真的有天分,你画的是我见过最能表达梵高的意境的。”
“意境?”故蕾笑,“我画画时从不考虑意境。”
“请问,能为我讲讲这幅画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操着僵硬汉语的声音,式微和故蕾转头,看到一个金发灰瞳的中年男人。
故蕾正犹豫着怎么样用汉语描述出这幅画的精髓,被式微抢先:“我来吧。”
接着,她眼盯着那幅画,用流畅的英文低沉地说,“这幅画,原本为荷兰画家梵高的画作。这幅画的画面整体感非常出色协调,幽闭的构图,厚重的色彩,灵活的笔触,还有,细致敏感的意境,都令其艺术价值很高。这张临摹画,便是这位小姐的作品——”式微伸手引向故蕾,又继续说,
“你看这幅画的颜色,冷艳与热情并存。蓝色的鸢尾花向着四面八方竞相开放,背景却是张扬鲜艳的明黄。是克制还是倾诉,是压抑还是释放,受疾病滋扰的梵高,在画这样一幅举世名画时,说着‘我希望表现真正的悲哀’,而用如此浓厚的色彩包裹住他的真实想法,以一种近乎自闭的方式,来压制内心的狂热。以此,出现这样幽闭般的视觉感受,便不奇怪了。”
“而这里,你看,一只纯白的鸢尾孤立在中间,在蓝紫色的鸢尾花和橘黄色的万寿菊之间显得很是醒目。这只鸢尾,更像一个旁观者——有的赏评上形容:孤寂又带有那么一点刻意的避世。于此,这幅画的真正含义是‘生机勃勃’抑或‘幽闭’,便更加迷离。
“这位被冠以‘疯狂’与‘激情’的绝世天才,他不光会画炫迷的漩涡与热情的向日葵,他也画出这样矛盾又统一的《鸢尾花》。而一年之后,这位天才去世”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着老外,清晰地吐出一句,“Thesadnesswilllastforever.这是梵高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悲伤永无尽头。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从鸢尾花前滑落下来,吓了老外一跳,更是吓到了式微自己。
“对不起。”式微抹去泪,像老外道歉。
“哦,美丽善良的姑娘,你一定有忧伤的故事。不过,你一定会得到幸福。很高兴听到你详细的讲解,你的英文说的很好。有劳,我想买下这幅画,不知是否可以?”
故蕾看了式微一眼,点点头,“很高兴这幅画能遇到知音……式微,帮我翻译一下。”
式微微笑着向老外转达。
送走了外国人,故蕾在第一时间把式微揽在怀里,“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说。
“我知道。”式微回答。
但是,故蕾永远不会了解式微在那一刻,是如何的心痛,无以复加,荒凉无比,又空旷心慌;就像在世的人们,永远不清楚,梵高到底是用何种心态,去描绘那一丛绽放的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