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荆墨提着几瓶好酒站在苏家别墅门前,踌躇不前。
若真的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他不信任苏影。不,这个苏影无关,只和苏伯伯有关系。但苏伯伯是影的爸爸……
该死,在这里瞎猜什么,进去不就知道了!荆墨一咬牙,干脆地按下门铃。
“苏伯伯。”荆墨进屋,略带生疏地叫。他和苏中庭已许久没见。他自己的儿子都几个月不回家一次,何况是儿子的朋友呢。
苏中庭正坐在沙发看书,听到门铃,抬起头看到荆墨,连忙笑着招呼:“小墨来啦,快坐。”
苏中庭比上次宴会神采奕奕的模样憔悴不少,荆墨有点心疼,轻轻坐在沙发对面的藤椅上,面对着苏中庭。
“其实这次,我是替影回来看您的。他公司忙,走不开,所以托我……”
“算啦,”苏中庭无奈地打断他,“那小子怎样我还会不知道,哼,他倔着呢,还会有心思回来看我。”
哎,荆墨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顺水人情做的不精明啊。
“被苏伯伯看出来了。”荆墨腼腆一笑,眼中却深藏着一些躁动的光芒,他不经意地说,“我想我爸爸了,就决定来看看您,毕竟您待我就像苏影一样好,在我心里,早把你当做我父亲了。”
“啊,哈哈,小墨你何尝不是我儿子。”苏中庭这样说,手中的书却晃了一下。
荆墨用眼角瞥着苏中庭,又说:“想当初,我父母出事后,葬礼都是您一手操办的,想来我还从没有跟您说过谢谢。苏伯伯,您的恩德我会记着。”
虽是感恩的话,却被荆墨说的不痛不痒,尤其配上他那张不阴不阳的脸,让苏中庭觉得得很不适应,他不自然地摆摆手,“说哪里的话。”
荆墨点点头,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起身,挤出一丝笑,“那苏伯伯我先告辞了,学校还有课。今天就是来看望你,见你身体还好我就放心了。”
苏影妈妈端着水果拼盘走出厨房时,荆墨已经离开了。她讷讷放下盘子,说:“这孩子,怎么坐这么一会儿就走了,老苏,你怎么也不留他中午在这儿吃饭。”
苏中庭收回望向大门口的目光,静静把手中的书合上。他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寥寥几语搪塞了过去,心头却发紧促。这个孩子今天来这,到底什么目的?
*
“这是什么意思?”祝式微把一堆文件放在叶旭的办公桌上后,瞪着他英俊的脸庞质问。
“什么什么意思?”叶旭不解。
祝式微呼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前天,你以低出‘影通’1%的价格,抢了‘影通’和‘荣祥’的一笔订单;昨天,你分别以低出‘影通’2%和5%的价钱又抢了他公司的两笔订单——现在‘影通’的股票大幅下滑,几个刚刚建起的合作公司也变的动摇。你说,你想怎样?”
“很好,式微,”叶旭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你很用功地做了功课。”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式微有点沉不住气。
“你在担心影通,或者担心苏影?”叶旭轻飘飘地诘问。
祝式微摇摇头,摆出严肃的面孔,“我没有担心任何人,我是叶氏的员工。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用低价抢影通的生意,自己也根本挣不到什么利润。你若想逞一时之气,我劝你还是尽快收手,不然最终一定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叶旭一个挑眉,不怒反笑,“式微,你如果不想让我嫉妒,你的情绪应该收敛一点。”
“我没有。”祝式微胡乱地否决。
“没有什么?”
“……”祝式微一时噎住。是啊,叶旭根本什么都没说。
“总之,”她咬唇,眼睛看向别处,“别做无意义的事。”
叶旭笑,“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对于影通,我势在必行。”
“你这样打压它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叶氏和影通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你何必费这些力气?”祝式微皱着眉头。
“那你又何必费力气,来劝我?”叶旭说着,走到窗前,习惯性地向外远眺。
祝式微看着叶旭“逐客”的背影,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欲走。
“其实我和苏影的唯一区别,也不过是他比我早认识你那么几十天,而已。”叶旭背对着她突然开口,说起不相干的一句话。
式微怔怔出去,而后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她想,若真如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也早已把他当做路人甲遗忘了,又怎么会如今令你我都为难?
多少次,她下定决心要忘记苏影,可在摩天轮时的一幕幕总是叨扰着她的心。那时他洁白的衬衫,青草的气息,温热的手掌,认真的眼神,还有迷醉的亲吻,一点一滴,都那么清晰地复印在她脑海,一遍一遍,经久不散。
而当他颤抖着声音请求:把你的心交给我,好么?那个时候,她何尝不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
那句话的分量,足抵千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她,仍是在意他。她的爱,没有一刻被分割过。
然而,这样徒劳地坚持又有什么道理。辛苦保留完整的爱却不被接纳,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戚的?
一个人的独角戏,祝式微,你还要唱到什么时候。
*
“怎么样?”迎面古馨走进来,苏影赶紧问。不过看着她无精打采的脸,他已猜到几分。
“今天股市又下跌了4.5个百分点,原来联系好的客户,也突然不与我们合作,细问原因,他们说有房产公司出价比我们低。”
苏影点头,“如我所料。”
“知道是对手是谁么?”古馨忧心忡忡的问。
苏影再一点头,“影通上市以来,口碑都很好,也没有得罪过什么大客户。想这么于己无利的找我们麻烦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是叶旭!”古馨马上想到,她瞪圆了眼睛,“叶氏原就和S.O是对手,争了十几年不分胜负,你是苏伯伯的儿子,他自然想对付你!”
“咦?不过,”古馨点着下巴做思考状,马上又把自己的推测推翻,“前段时间我们和叶氏不是还合作过吗?那张单子,我们进账很多啊。”
“他也同样进账很多。”苏影接口,“我了解叶旭,他是不折不扣的商人,会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过他现在做的,”苏影也不解,“虽能暂时抑制我们公司的发展,但是他既不会得到很大利益,甚至可能得不偿失,而且影通也不会因为这点阻碍就倒闭破产。他图什么?”
古馨没等接话,电话铃响了。
“喂。”苏影接起,“墨啊,我在公司啊,现在吗?我很忙啊出不去,等空下来我去找你好吧,就这样吧。”苏影说完,挂下电话。
“墨哥哥找你?”
“嗯,说是找我出去有事情谈,语气怪怪的。”苏影晃了晃头,继续把心思扑在公司上。
荆墨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站在前后无人,偏离市中心的公路上,愣愣挂断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苏影,他此刻就站在他家门外不远处,也来不及说清他约他的原因——
你爸爸可能害死了我的父母。
这样的话,像是轻描淡写的风声一样不具分量,却有宛如剜心一样的疼痛。
荆墨庆幸苏影径先挂了电话,否则这样的话,教他怎样说得出口。苏影听了,又会不会像天方夜谭般一笑置过。
如果苏影听了,笑着说:“墨你在开玩笑吧。”那么,他恐怕会更恨他。荆墨从没恨过苏影,尽管小时候他看见苏影有爸爸疼爱时,疼痛的心微微嫉妒过——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他最该恨他的地方。
在找到证据前,他不想胡乱想些什么。尽管苏中庭忐忑的眼神,已经能说明些问题。
但,20年的兄弟情义啊。苏影,但愿别让我恨你。
——我觉得你应该和苏影断了往来,你知道,那所谓的兄弟情义会影响你的判断。
童梦冷漠的话又浮现在耳边。荆墨勾起嘴角,难看地笑了笑,把手机扔进垃圾桶。
在温吞的冬日阳光下,他的眼中闪现斑斑晶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