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火香娘、段香丝、华天鞭和吴颜四人死作一堆,场面甚是触目惊心,童情不忍直视,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上官玉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看着地上的十多具尸体,很不是滋味,未想到会到这番局面,真是大出所料。正派四大势力居然全有人在这里,而魔教四大势力亦有三大势力的人在这里,只有幽冥殿的人没有出现。等等,还有一人,还有一个桌子上的一个人没有公开身份,他不由朝那个人看去,只见那人现在还在漫不经心地吃着盘里的牛肉,上官玉一看那牛肉,顿时骇地心里翻涌,那牛肉居然是生的,鲜血淋漓。
那人忽然停了下来,放下筷子,吧咂一下嘴巴,自顾自道:“这里的肉质还真是不错啊,鲜美可口。”说完环顾了一下地上错落的尸首,眼里含着笑意和闪着贪婪的光芒。他突然将头抬了起来,直视上官玉,目光仿佛可以摄人魂魄,上官玉一个激灵,避开目光,心想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那人嗤笑一声,转而又朝萧惊羽看去,萧惊羽泰然自若,毫无惧色。那人又将目光转向秦少宝,眼里尽是讥讽,动了动唇皮道:“你怎么不去救你师妹?你不喜欢她?”
秦少宝眼看着吴颜毫不犹豫地甩脱了自己的手,毅然冲进了毒气中,心里一阵错愕,一阵伤心,一阵失落,一阵心痛,本也想冲进去和师妹死在一起,但看到吴颜抱着着华天鞭的脖子含笑而去,原本难定的决心更是踌躇不已,只得心酸悲痛,愣是站着一动不动。这时被那男子一语惊醒过来,又是痛心又是悲愤,脸红过耳,泪水溢出。他不知这个男子是什么身份,此时心里全然没了理智,只是愤怒和悲痛,他大喊一声,拔出铁剑冲了过去,大有大义凌然飞蛾扑火的气势。那男子“哼”的笑一声,也不知是如何出的手,秦少宝到他身前的时候,忽然身体就僵直了,“咣”地铁剑掉在地上,然后秦少宝“嘭”地直直翻倒在地,面目扭曲,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个男子名为仇失,正是幽冥殿的人。所谓好事不如巧,无巧不成书,明月客栈里的人物居然全是南北正邪各大派系中的弟子。幽冥殿是北方魔教四大势力中一个实力最强的势力。幽冥殿专修化尸大法和御尸大法,一脉单传,人丁稀薄,虽然如此却被评为最强的一个势力,原因就是该殿中除了两三个活人其余的全是死人,凭借御尸大法操纵尸人,刀剑不入,行动敏捷,甚是可怕。
上官玉看仇失眨眼就将九峰教的秦少宝给杀了,心里一突,暗想对方居然这么厉害,好在自己本就意图和魔教联合而不是对立的。他突然“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拱手道:“阁下神功盖世,在下逍遥宫上官玉,请多指教!”
仇失看了一眼上官玉,讥讽道:“指教?只怕,你还不佩。”
上官玉听闻脸色大变,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给自己颜色,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但终究忍住了没有发作。
然而仇失无视他的脸色,继续道:“一个冰瓢城就将你们吓成这样,想要和魔教联合,你们也太高估自己了,你们以为你们虚道派和逍遥宫是什么,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自视清高的人渣。”
上官玉此时已经是脸红过耳,羞愤难当,原来幽冥殿从来就没将逍遥宫看在眼里,自然不屑与自己联盟。冰瓢城势力崛起正盛,所有势力为之忌惮。可是现在看对方的态度,要与对方联盟的计划要成为泡影,他不由又是灰心,又是气愤,灰心是没有信心对抗冰瓢城,气愤是逍遥宫的名望居然被人狠狠地践踏,他不由气血翻涌,一阵义愤填膺,就要大声反驳。这时仇失却又阴测测道:“是个人就要有个人的样子,不要一幅风度翩翩的样子下面藏着一个卑微的人格。”哼了一声又道:“这种人,死了我们幽冥殿都不屑御使。”
上官玉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啪”的一声展开折扇如同惊鸿一般朝仇失斩去,原来这扇子骨柄是匕首一般的利器做成,表面却看似跟普通扇子毫无分别。仇失一个残影闪开,讥讽之色不加遮掩。他突然对上官玉道:“我不想杀你,你还不佩,你想要活命,却有一个办法。”
上官玉根本不听他说,直接复又挥舞利扇斩去。
“居然不想活命了?那你死了,你的师妹也不活了,你可想过?”
上官玉听闻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童情,童情此时也是又愤怒又急切,愤怒是仇失侮辱她的师门逍遥宫,急切是担忧上官玉不是仇失的对手,只是不知该说什么。萧惊羽淡笑着看着仇失,自知仇失想在自己面前杀童情是不可能的。
上官玉对仇失道:“你要怎样。”
“我要你借你师妹的手杀这个人。”他伸手一指,直指萧惊羽。
上官玉童情听闻均是一阵错愕,不明所以,萧惊羽却是依旧一脸淡笑。
“你不是看不惯他吗,你不怕他将你的师妹拐走?”
上官玉当然对萧惊羽没有好感,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好感,但虽然没有好感,要杀他,却又另当别论。只是自知自己完全不是仇失的对手,他对幽冥殿的化尸大法和御尸大法也有所耳闻,对方还没有使出绝招,若是对方使出御尸大法,这里的几具尸首全部可以被他利用,到时自己没有丝毫胜算。用一个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人性命换自己和师妹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这人看上去对自己师妹真的是情有独钟,算是自己的情敌,除去他,那真是一举两得。上官玉不由将目光看着童情,童情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一阵颤抖。
童情恐惧地摇摇头,眼睛睁的大大的。
“师妹,师傅说这次我们回去,他给我们做主,让我们成婚。”上官玉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然而这句话意有所指。
童情听闻心里大动,她从小跟在上官玉身边,对师兄早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如今听闻师傅要将她许配给自己师兄,不由得高兴的笑了起来,这笑里含着泪花。“真的么?”她忍不住问道。萧惊羽听到上官玉的话就收了笑容,看到童情的表现时不由心中一痛,一口血从心头涌了上来,原来童情是喜欢她师兄的。
“师兄骗过你么,师傅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所以经常派任务的时候让我带着你一起。”这话里含着表白的意思。
童情仿佛只听到了那四个字一般,不断地喃喃:“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忽然她抬起头,笑魇如花,颤抖着声音道:“我也喜欢你!”
上官玉凄然一笑,悲凉道:“今天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师兄不是他的对手,师兄对不起你,没有娶你过门,让你幸福,让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
童情一颤,突然说道:“不,师兄,你不能死,逍遥宫需要你支撑下去,师傅的衣钵要你来继承。”
“可是师兄无能,只怪师兄学艺不精,如今要死于非命了。”他突然又道:“除非,除非师妹你……”
一句“师妹你”惊醒梦中人,童情突然又感觉到了恐惧,这恐惧教她好无力,她转过身去看萧惊羽。萧惊羽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心里一阵空虚。他突然看到童情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只是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拔出了手中的短剑。她双手握着短剑,颤抖着走了过来,泪水不住地流,弄乱了红妆。也不知是过久,就这样几步的距离,他只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几千年。终于,她走到了面前,她抬起了头,哭得梨花带雨,让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搐,她突然笑道:“萧公子,感谢你救了我两次性命,救命之恩,今生恐怕不能报答了,希望来生能够报答你。”萧惊羽泪水朦胧了眼睛,他闭上眼睛,任由她将短剑刺进自己胸膛。然而“噗”地一声,紧接着一道惨呼“师妹”,他睁开眼睛,只见短剑刺在童情的左胸口,直至剑柄,眼前一花,上官玉闪身抱住了童情,童情用最后一口气道:“这样,那…个…人…就不…不会…杀…你…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上官玉大吼一声“不”。萧惊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中气血一阵上涌,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口浓血。他突然一阵后悔,将目光投向仇失,眼里杀机毕现。
仇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真是没想到啊,还是要我动用御尸大法来对付你。”他双手迅速伸出,上下旋转,如抱太极一般,阴阳合于一处,接着双掌一张,“乒乒乓乓”几声,地上的尸体除了童情,其余的全部突然站了起来,皆是闭着眼睛,手里握着兵刃。虚道派两人,幻仙殿两人,悲旻山三人,白骨山两人,幽香谷两人,以及九峰教三人,共计十四具尸首,在萧惊羽面前摆成一个阵型,这十四具尸首简直就是十四个杀人工具。
萧惊羽没有去看十四具杀人工具,浑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他直视仇失:“你可能不知道,这天下我最不放在眼里的便是你们幽冥殿的御尸大法,你们永远不知道活的永远要比死的好,因为,活的,快。”快字未说完,他就鬼魅一般出现在仇失面前,右手掐着他的喉咙。仇失瞳孔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惊羽,刚刚对方居然直接无视自己的人肉盾牌,自己的御尸大法在这个人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余地。他喉咙咕噜咕噜地想说什么,可萧惊羽没有让他说出来,直接“呱”地一声,掐断了喉咙,仇失鱼肚眼一翻,死不瞑目,萧惊羽一松手,“嘭”“嘭”“嘭”的声音传来,所有尸体又躺了下去,仇失亦成为尸体中的一具。
萧惊羽杀了仇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到自己刚刚又杀了一人,一阵出神。
突然背后上官玉大喊一声,萧惊羽回过头去,只见他已经放下了童情的尸首,全身凌乱,眼睛充血,疯狂之状,他阴沉道:“你明明能杀他,为什么不早杀他。”
萧惊羽看了看他脚下安详的童情,长叹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很后悔,我本来以为…”
上官玉大声打断了他,“以为师妹会杀你是么,呵呵,死的本该是你,不是师妹,师妹是你害死的。”
“我…”
“你不必再假惺惺的,我知道了,你欺骗了师妹,你救她是想害她,是不是。”
“不是,我…”
“你就是,你还想抵赖吗,事实摆在眼前,害死师妹的人就是你,你是刽子手,杀人偿命,我要替我师妹报仇,拿命来吧。”上官玉说完就“啪”的打开扇子冲了上来,可是一冲,他只扑了个空,萧惊羽出现在另一个方位,仿似原本就在那里没有移动过一般。
萧惊羽淡然道:“我没有想过害她,我怎么会想要害她呢,想杀她又何必如此繁复。”
“那你为什么不早杀了幽冥殿的人。”上官玉又冲了上来,又扑了个空。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杀人的。”
“借口!”又冲了上来,再次扑空。
“唉,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你去死吧!”再次冲上来。
“你杀不了我的。”
“你别躲啊”冲了上来。
“我根本没躲,只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在哪。”萧惊羽出现在他原本坐着喝酒的桌子旁坐着,忽然童情尸首前也出现一个萧惊羽,上官玉原本坐着的桌子旁也出现一个萧惊羽,悲旻山和尚三人坐的桌子旁也出现一个,一个出现在悟净悟明和尚尸首前作揖,一个出现在幽香谷两个女子尸首前叹息,一个出现在前面,一个出现在后面,左边,右边,东边,西边,南边,北边。萧惊羽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到处是萧惊羽的身影,上官玉扑向第一个萧惊羽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每次都是扑了个空,但是人影又一次次地一个一个接着浮现,无穷无尽。上官玉仿佛不知疲累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抄着扇子扑去,一次又一次地扑空。扑着扑着,他觉感觉天上地下哪里都是萧惊羽,无处不是萧惊羽,仿佛永远也扑不完,他挥舞着扇子,扑来扑去,不知不觉扑倒客栈门口,门外出现一个萧惊羽,他扑了过去,门外的道路上全是萧惊羽,他一路扑过去。一边扑一边大喊:“萧惊羽,别躲啊,你个缩头乌龟,只会躲算什么好汉,啊,啊,啊,别躲啊,别躲啊,别躲啊……”
然而萧惊羽还在客栈,看着远去的上官玉,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