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益州，南门城内三里处，通长青石板路，曲折弯绕，依河落楼名曰：“万花楼。”楼外芳闻一脉相香，幽停琴箫谁人怨。
楼外望去，朱红大柱上刻有十多个潇洒飘逸字：“漫花碧落杨柳飘，疑似九天仙女凡。”进楼可见，此楼分三层，一层落散几桌椅。左角散有浓酒香，像似食饭地。二层，排坐几间室房，不知那间散出流水琴声。三层一房，入门眼里，翠浓风竹屏风，淡浓烟如缕而飘，漆台散四宝，挂清云闲鹤图。细纱香帐躺卧女子，两旁各守两人，蓝左红右地丫鬟。左旁蓝衣女子手持一叠碧落长衫，右旁红衣女子端一盘台，一化皮俏面，一木簪，一蓝带。透过纱帐隐约可见那女子的容貌，一张尖圆的鹅蛋脸，珠如丹墨，柳眉清秀，肌若幽兰，笑时入艳三分骨。香帐里女子气质高昂，透窗遥望西南，顿了顿，惑道：“他，既然还没有回来。”蓝衣女子入帐，点头道：“是的，公主。”脸色失望看着手里竹扇，叹了口气，道：“那他昨夜何时回来过？”蓝衣摇了摇头，道：“自昨天上午出去之后，到此时元公子并未回来过。”
她的心与人，原本早已随那人死去。他，为何救她，还信他许下可笑诺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又谁知她只是被人玩弄的人偶，如今人去楼空，楼空寂寂，昨日歌舞，今日哀肠。世人皆笑他：“风尘女子何须真情，旧食之厌，何与吾等赏之。”他信，定她送与友人玩作。
纱帐内，她，三千青丝散披玉肩，珠含清墨常时雨，如雪地手臂上留有一排抹不去地牙痕。她，看着手臂地牙痕含泪微笑，暗思：“若他在可好，而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有何去垂念他地情。”梳理过后，见细纱里走出碧绿翠烟衫，散花绿草褶裙，头披蓝薄烟纱，肌若凝气似幽兰的女子。
南夜明和柳无烟，行了半日，来到益州城后，寻了一家饭馆吃饭。
柳无烟筷子上挑起一块肉片到南夜明碗里，笑道：“小南子，来尝尝这益州有名的辣牛肉，”南夜明登时满脸通红，低语道：“谢谢，”柳无烟满脸邪笑道：“对了，小南子，我看你衣着样貌像似道观服饰是吧？”南夜明连连点头道：“你猜对了，我们治山派的确是道观之门。”柳无烟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边拍了拍道：“小南子，好像道观门派是不是吃肉。”南夜明疑惑道：“无烟，你怎么知道这些？”此时的柳无烟似笑非笑道：“哈哈，小南子，你刚才吃了块肉，那你反戒律咯。”南夜明着手里碗筷放到桌边，怒道：“你！你！柳无烟枉我当你是我朋友，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毒！”柳无烟站起身来，笑语抚慰生气地南夜明，道：“说你个呆子，你就是个呆子。这件事，只要我不说你说，谁知道你犯了戒律。”
柳无烟坐了下来，问道：“对了，小南子，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戒律没犯？”一语口出，毫无省悟，又见南夜明走了出去，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柳无烟道：“等等我！你这呆子，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这个弱女子？”见已经走远地南夜明，柳无烟无意到地上，大声吆喝着：“哎哟！我的脚。”不远处南夜明转身来到柳无烟，查看一遍，道：“没什么大碍！只是韧带拉伤而已，我给你揉揉，”揉了揉柳无烟那冰清脚裸，安慰道：“好了，你站起来看看。”柳无烟满脸羞红，细语低声道：“嗯。”在南夜明搀扶下站起身来，试着走了几步，慢慢地两人地身影便消失不见。
弯月河畔。
微风熏柳，花香迷人。宛若曲折的弯月河始上河村处向东逐流汇聚楚地江水，河畔两边排杨垂柳因风摇摆，落叶飘扬。河中游荡地小舟前后二人，白袍男子持折萧坐于船头，箫声呜咽，诉不尽人间的悲欢离合，那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穿透时空，沉重的敲打着心扉，悲凉从每个毛孔深入骨髓。
一阵箫声过后，白袍男子大口喝酒来，毫无掩饰那琴声地哀伤，道：“扶男，一会将船靠过去，我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先回去。”站在船尾的扶男点头，道:“是，公子。”白袍男子轻轻抚弄手中的折萧，仰天长叹，暗思：“青舞，不知道你如今还在不在人世，还是你真的不想见我！”喃喃低语：“算了，这十年都未听闻你的消息，难道，只有这只折萧常伴与我么？”
扶男立杆停稳木舟，道：“公子，船停好了，”白袍男子点了点头，沉声道：“恩，”走下木舟后，又嘱咐撑篙的扶男，道：“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如今看似平静的江湖早已经乱了。”
秋叶南末，孤雁独鸣，夕阳西下，残阳似血，如画淡写。
铺满枯叶的林子，零散躺在数名疼吟的男子，有的捂着手腕撕天喊地，有的双脚残废垂死挣扎，还有……
远处，青光闪过，一柄青铜软剑斜刺而上，嘤嘤作响。他，手中的软剑不断鸣蝉，指向在模样平凡汉子胸前，使剑青年地剑法诡异凌厉，腕斜乎圆，软剑再次指向那汉子胸前。那汉子横刀劈过软剑，铮的一声响，刀剑相击，嗡嗡作响，那刀剑声如惊雷，胜似万马奔腾。刀剑寒光闪烁，早已拆了十多招，那汉子退了几步，挥刀从上跃下，如斧劈华山之势。眼见这刀直劈青年地天门，青年却不闪躲指剑而上，刀劈剑刺。那汉子手中还未劈到青年天门时，青年右手微晃，剑身如同活生生般击在刀面，刀落人到，软剑划过汉子颈脖，鲜红的热血霎时流了出来。
叮…
锋利剑刃血线坠落，青年回手轻弹，剑声嘤嘤，血染剑身登时归青。青年持剑背对，冷语道：“对于当年之约，其实你可以不来。”雷霸捂着颈脖，愣了一下，声音沙哑道：“狗贼，少在老子面前假惺惺，老子雷霸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已败，要杀要剐随你处置。”青年仰望晴空，道：“何痴于此，奈何望不穿。”雷霸丝毫不懂青年地话，头一歪，道：“狗贼，不用在老子面前谣言惑众，要老子投靠那奸相，没门！”青年摇头走过林子，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一道黑影闪过，准备离开地雷霸，不知后背何时被人点了几处穴道，下身根本无法行动。黑袍青兽面男子悄然走到雷霸身前，声音实实厚重，道：“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刀’雷霸，如此狼狈，如丧家犬一样。”雷霸不识这人是谁，还如此讽刺，呵斥着：“你她娘的谁啊！居然敢在老子面前喝五道六。”黑衣青面男子霎时大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是，”顿了顿，又俯首在雷霸耳边，低语道：“我想告诉你的就是，等你死后，整个江湖与大唐官府都会把所有矛头指向扶临子。”
一血染尽扶桑树，君临洛阳妃子笑。
莫问元年何事了，待我杀尽百花园。
次日。
益州东门大街，宽阔的青石板街道笔直伸长，直通南北大街，一座构建宏伟的府邸坐于南北大街与东门大街交汇处，府前左右各放一尊莫千斤重石狮，右侧放有牛皮大鼓，朱漆大门上横立一金丝楠木牌匾，匾上可见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益州府门”。门旁站有二人，如常年青松站着，二人面目严厉；再看院内，何时集聚多人，像似益州城内又有何事生起。领头二人神色苍白，面容憔悴，这二人正是许房和李石。许房面容憔悴，心中焦急，训斥着说道：“你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他娘地像死了爹娘样，这件案子要是办不好，你们都给老子卷被子走人。”瞟过个个面带惊讶地捕快，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在五天前，南桥坡处地悦来客栈，夜里无缘无故死了六个；还有就是十天前，刚刚回到上郡府的镇远将军何大人，全府上下连一个口都没有。”忽然，素衣着身地樵夫急冲冲地进了府门，哭丧喊道：“大人不好了！死人了！”
南夜明跟在柳无烟身旁，游走热闹密集地街头，来往行客商人，街旁吆喝连连地小贩，四下追逐的小孩。忽闻一阵啼哭声，望去，一玲珑可爱地女孩站在路中，左右盼望，却无人顾及；二人走上去，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女孩一哭一语地看着柳无烟，道：“我在这里等我爹爹；”无烟心中满是同情，安慰着女孩道：“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爹爹呢？”女孩脸上挂满泪珠，道：“我怕！我怕爹爹会和娘亲一样离开我，所以我才偷偷跑出来找爹爹。”无烟抹去女孩眼角处的泪珠，道：“那你告诉姐姐，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姐姐陪你一起去找你爹爹好么？”女孩微一迟疑，连连点头，回道：“我爹爹叫雷霸，姐姐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爹爹？”无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忽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叫雷晴？你爹爹是不是会使‘风雷刀’的雷霸？”女孩心中大为惊讶，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知道爹爹了？你能带晴儿去见爹爹吗？”无烟牵起女孩的手，斜视着女孩眼睛，点头道：“恩，姐姐带你去找你爹爹！”
这时，四下行人，如鸡飞狗跳般闪躲那快疾的马车，眼见那马车就要撞上这三人时，无烟急忙抱着雷晴闪到一旁，连忙喊道：“呆子！快躲到旁边去，小心身后的马车！”还没及省悟，只见那南夜明由掌变拳直袭马耳处，听到一阵剧烈地倒地声，整个马车翻倒在地上，马泣长血，车身摔地四分五裂。忽听，身后传来三两掌声，那拍掌男子年约三七光景，眉清目秀，三缕长须，举止风雅，头上边戴一白纱长径，身穿一件茧绸紫袍，足上白鞋白袜，背上挂一把古琴，手执竹扇，似琴师伯牙子，只是多了一点文人气质。南夜明见过此人，心中欢喜，走上前去行了一礼，恭候着，道：“大师兄！没想能在益州见到你，这些年师兄都说你被掌门师伯他们关在南海之囚。”大师兄眉眼看过一旁地无烟，话语寒冷，略带一丝傲慢，道：“哼！”甩下衣袖，然然离去。
无烟牵着女孩来到南夜明身前，暗暗有气，指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嚷道：“呆子，说说你这大师兄是什么玩样？见到女人就这般恼怒，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对于自己刚才说的话，南夜明心中连连叹息，便道：“大师兄就这样，让人难以靠近，记得五年前，大师兄从外面带回一名女子，说要娶那女子为妻，掌门以及几位长老极力反对师兄做法。但是，掌门和长老碍于师父面子，轻微处罚大师兄，原本，我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万万没想到是那女子在下山路上，无辜被杀，那女子身上伤口全是本门剑法所伤。得之消息后，大师兄如同疯了般，叛逃师门，从此再无他消息。”见那人模样渐渐消失不见，无烟也不由惋惜道：“为情所困，何人又不是。”
霎间，云鸟飞来，落在无烟左肩，鸟身还不时地滴落几点鲜血落在无烟左肩，取下云鸟送来地书信后。少顷，面色苍白，没半点血色，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跑，眼中含雾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能地！这一定是有人骗我的；我爹一定不会有事的！”跟在后面地南夜明，一时不解地，问道：“无烟，到底发什么事？显得如此慌张。”
竹海绕烟，四面长青地斑竹林里，一家茅屋显得格外入眼，及腰地篱笆缠满红丝，几盆墨兰散发淡淡清香，乌鸦啼鸣地院内走来一人；来人约莫二九芳华，剑眉虎目，行云潇洒，一袭素白长袍，足白长鞋，背挂一柄青色古剑；青年箭步来到书房，推门而入，见一白鬓老者爬于书案，案下一滩凝干地血迹；走了上去，发现那爬在案前的老者目睁口血，早已没了气息。忽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飞步跃上屋梁之上。
片刻，见一男一女从屋外走了进来，前面女子脸色霎时苍白，身体也显得十分无力，步伐有些迟缓，不知走了多久，才到白鬓老者跟前，那女子凄楚喊老者，道：“爹，你不是说你身怀绝技吗？你不是……”一旁地男子走到女子身旁，一边安慰那女子，一边巡查老者的伤口；男子仔细翻查了一遍，发现老者身上毫无刀剑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现象，是有不解地说道：“无烟！你别忙着哭，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爹死地有些蹊跷吗？”听了男子话后，无烟半信半疑地将老者平放在地，迫不及待地问道：“呆子，你不是发现了什么？”男子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发现。”
男子在书案来回走动时，无意发现案上模糊不清地字迹，俯身仔细查看；心中暗自思索一番，再次走到无烟地身旁，安慰着：“无烟，你爹临死时，在案前留了一字；而我们可以依这个字地线索，找到杀害你爹地凶手。”此时地无烟如旧卧地病女子，抓着男子衣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字，究竟是什么字？”
“‘子’！，而你爹留下这个字，就是想说明那凶手的名字里带有‘子’字，”男子一脸正解地看着无烟道。
无烟过了半晌，问道：“或许，我爹留下这个字，大概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那凶手的名字。”
“也有这个可能，”男子仔细想来点头称道。反身默默注视着屋顶，突然大声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出来吧！何必躲在屋梁上。”言毕，一道人影从梁上跃下，青年走到无烟身边，着手抹掉脸上的泪花；无烟哭哭啼啼道：“师兄，我爹他！”青年打断无烟的话，道：“没事的，烟儿，你还有师兄。”
……
秋风夕末，落叶飘散，两男一女分别竹林后山。青年背剑独行，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如此孤单。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他的天涯在哪里？
他，也不知天涯在哪里。
他又为谁断肠？
是那从小教习自己地尊师，还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师妹，还是那个再也见不到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谁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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