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这样看一眼就走,会不会显得有些……”
“当然不会!修建公主府,本来就是内务府的事情。咱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如今能够抽时间看一眼,已是不容易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必定会龙颜大悦,说不定还会想:李卿真是个实在人,为了大宋的发展,就连自己夫人的住宅,也没时间去看一看。哈哈!”李不伟哈哈大笑,又转过头后看着徐超,边走边说:“小徐,你说如果我和依依成亲后,到底是住在公主府呢,还是住在新修建的校长府呢?倘若住在校长府,那正在修建的公主府不是要置空了么?”
徐超笑而不答,心中却想:“自从史将军的船队离开临安之后,李大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怀大笑。看来,只要工厂或实验室取得了一些进展,都会让他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如此想着,再一回过神来,发现李不伟已在前面走得远了。
其实这几日,李不伟已有了更大的计划,他准备将现有的船只再进行一番改进,除了制造当年郑和下西洋的那种规模的船只,还要在船上加装各种先进的设备。
船厂的技术人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船舱线路的设计。战船与商船的线路布置极为复杂,不仅有船外的探照灯,而且还有每个房间、走廊、甲板的照明线路,以及众多的电磁控制线路、警报电铃线路。当然,船内的许多位置还预留了喇叭的安装位,以便于将来扩音器做好之后进行安装。
李不伟对这个设计极为满意,因为目前的电线无论绝缘性还是导电性,都能达到极高的安全系数。他正待再问一下蓄电池与发电机的问题,忽见徐超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北平公主请您马上回去一下。”李不伟听得一怔,再转头看徐超时,只见他神色颇为郑重,又悄声道:“听说是香儿姑娘受伤了。”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正待出言问个明白,又听徐超在身后道:“公主只是派人传来口信,至于具体情况,属下也不太清楚。”
李不伟也不再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跳上了快艇。徐超见状,也不敢再说太多,只是紧紧跟在身后。
一路上只恨这快艇速度太慢,到达码头后,早已有火车在一旁等候。李不伟命人将火车的速度提到极限,火车停下来,两人又换乘马车一路飞奔,等赶到家中时,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刚一进门,李不伟就看到院子里已站了几名宫中打扮的人,香儿的房间有人在进进出出,众人脸上都现出焦急之色。李不伟忙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香儿躺在床上,周依依在坐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显然是刚哭过了的。再一环顾四周,只见周依依旁边又坐了一人,正在为香儿把脉。
李不伟认得此人是宫中的费太医,此人也是牛痘的发明者,只是没想香儿伤得如此严重,竟然将宫中的首席太医也请了过来。
看到李不伟进来,周依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李不伟偷眼望向床上的香儿,却见香儿已然不见了平日那般调皮精灵的眼神,此时正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依依一边哭着,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周依依与香儿两人闲着无事,一大早就出了门。她们先在城里转了一圈,又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些东西之后,便准备回家。二人刚从店里出来,正要赶往停在街道对面的马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远远地喊道:“快让开!马惊了!快让开!”
周依依与香儿转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呼啸着从远处飞驰而来,车夫已然不知去向。香儿已本能地向后一闪,转眼间那马车已冲到了跟前,她再回头一看,却见周依依已吓得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香儿当下来不及细想,冲了上去将周依依奋力向前一推。待她推开周依依之后,那马车已冲到了跟前。此时马车已失去了平衡,竟然横着撞向香儿。香儿当时就被马车撞飞了出去,等到落地的时候就已不省人事了。
李不伟听到此处,早已乱了方寸。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被马车撞得飞了出去,那他所受冲撞力定然不轻,即使不会骨折,也要受极重的内伤。他赶忙走到床边,正待仔细看一下香儿的伤势,却见费太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站起来退到一旁。
李不伟看到眼里,突然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在他的记忆中,电影中的一个病人如果没救的时候,大夫通常就是这种表情与动作。而这费太医的神情与动作,正与那种最坏的结果一模一样。李不伟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颤声道:“费太医……”却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
费太医又摇了摇头,李不伟只看得心惊肉跳,又听到费太医的声音:“李大人,以老夫所见,香儿姑娘在受了极大的冲撞之后,当时便已伤及了内脏,而她倒地时又是碰到了头,因此现在仍然是昏迷不醒。至于何时能够醒来,老夫也说不准。”
李不伟闻言,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坐在床前看着香儿怔怔地发呆,又想起香儿的身世本就极为可怜,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与周依依,这才有了安家之所,而他也将香儿当作了极为亲密之人。来到临安之后,香儿又日夜操劳,为自己抄写了数十本教材与资料,本以为她遇到自己以后,便可从此无忧无虑,一辈子快快乐乐,谁知又遇到了这种意外。归根到底,都是那辆马车惹的祸。
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坐在床前发呆不语,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忽然见他赤红着眼,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狠声道:“徐超,你去将那马车的主人给我砍了!”
众人听得一惊,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周依依从未见李不伟如此发狠,一时也吓得呆了。徐超看了看四周,犹豫道:“大人……这……”忽又看到李不伟向自己怒目而视,心里顿时一颤,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话虽如此,他也知道李不伟这是在气头上,心想既然公主的家人被撞了,那马车的主人必定早已被关了起来。我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等李大人稍稍平静之后,再做打算。
费太医也是大吃一惊,眼看徐超就要领命而去,他心里一急,当下向李不伟深深一揖,连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不伟冷声道:“如果不当讲,就不用讲了!”
费太医脸上一红,尴尬道:“大人,下官听说那马之所以受惊,原是因为车夫擅自离开,而马受了惊吓之后又无人驾驭,这才有了先前发生之事。那马车的主人当时正在车内,在马车失控时也受了伤,此时正在进行治疗。此人乃是下官的学生,也是朝庭命官,这次前来临安,是从广州赶回京中覆命的。还请大人三思。”
李不伟稍作平静,终于定下神来,心想费太医说的也是,如今未弄清事情的原委便要人性命,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只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紧急的事情,这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其实,除了上次雪天车祸意外地来到宋朝之后,李不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此次香儿受伤,也是他来到宋朝之后面临的最严峻的情形,因此才会乱了手脚。但稍一冷静下来之后,李不伟也意识到刚才说的有些过火,当下对徐超微微点头,示意此事暂且搁置。
徐超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李大人平日看起来和气,没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受伤之后竟然如此暴怒。对了,他喜欢的不是北平公主么,我怎么会以为香儿姑娘也是他的心上人呢?”
李不伟复又坐到床边,看着香儿仍是昏迷不醒,心痛不已,不由得又滴下泪来。只听费太医又说道:“大人,当时事发之后,香儿姑娘被街上的郎中临时救治,在抬上担架时也没有做太多移动,也算是万幸。老夫探她脉象并无大碍,只是要检查一下有无骨折。”
李不伟点头道:“那就请费先生检查一下吧。”费太医听得一愣,犹豫道:“大人,香儿姑娘是女儿之身,由下官来检查恐怕不妥。内子刚好也略通雌黄之术,下官这便派人前去唤她前来。”
原来,在宋朝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看得极重。寻常百姓家女子遇此情形自是无妨,但香儿此时已是大学士府中之人,因此费太医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李不伟皱眉道:“病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费先生的年龄,都快是爷爷辈了,还顾虑什么?再说你夫人的医术肯定没有高明,还请费先生这就开始检查吧。”
费太医听他如此一说,也只好点头答应。此时其它人等早已退出,房间里除了周依依与两个小丫鬟,就只有费太医和李不伟两个男人了。
费太医转头看了李不伟一眼,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当下走到香儿跟前检查了一番。李不伟犹自不太放心,也上前将手脚的骨头胡乱摸了一通。虽然他并不懂得骨折后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凭借手感,也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
费太医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道:“大人,香儿姑娘并未受其它伤,只是先经受了马车的冲撞,后又头部受到冲击,这才会昏迷不醒。下官这就开一副方子,还请大人想办法让香儿姑娘服了。等过上一些时日,香儿姑娘应该会自已醒转。”
……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每天都待在家中,周依依也终日陪在香儿身边。谁知过了四五日,香儿始终不见醒来。周依依每天以泪洗面,只说怪自己不小心才弄得香儿受伤。李不伟有些心急,又差人将费太医叫了过来。经过一番诊治之后,得到的答复却是:香儿姑娘已有所好转,脉相较前几日要稳上许多,而且未有发烧出现,显然是照料得极为仔细。但凡脑部受了撞击而致昏迷的,醒过来的期限多无定数。
李不伟听得又放下心来,但一想费太医所用的方法无非是望闻问切,也没有量过体温,只是简单地用手感觉了一下便说没有发烧,更加没有听一下呼吸是否顺畅,肺部是否有异物。在李不伟这种经历过后世医学的人来看,此种方法显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想到这里,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来到宋朝之后,还少办了一件大事,这便是医学的改革。他迫不急待地拿出《大百科全书》,翻到医学这一部分仔细看了起来。谁知道这一看又被吓了一大跳,医学这部分竟然有两千多页,先是对近千种的中药分别进行介绍,其中包括每种药物的产地、特征、培育方法、主要功效、显微特征、主要功效、药理作用、主要化学成份。接下来的内容,又介绍了这些中药与哪些药禁止混用,如何内用外敷,总之讲得极为详细。李不伟再往后翻,却是到了西药的范畴了,有讲人体解剖的、有讲细胞病理的、另有血液循环、显微医学、麻醉学等等。继续往后翻着,又开始讲述各种药品的发明历史与制作方法了。
看到如此众多的医学知识,李不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他走出房间,在院中缓缓踱步,正在考虑着这些医学知识,尤其是西医如何能够普及开来,只听周依依在房内叫道:“不伟哥哥,你可以进来了。”
李不伟闻声走了进去,只见香儿仍然在身在床上昏迷不醒,却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地下放了几只铜盆,几个小丫鬟正在忙着将地板拖干,显然是几位姑娘刚才为香儿简单地洗了个澡。
周依依低声道:“不伟哥哥,我们要将这屋子收拾一下,你先将香儿抱到我屋里去吧。”李不伟点了点头,俯身将香儿轻轻抱起,只觉得她身体极轻,当下脱口而出:“咦?依依,香儿比你要轻一些。”
周依依听得脸上一红,忙转过头去四下环顾,只见两个小丫鬟仍在埋头拖地,却已能看出她们是在忍着,尽量不笑出声来了。李不伟自觉失言,慌忙抱着香儿向外走去。
将香儿抱到周依依房中,再轻轻地放在床上,待到两个小丫鬟都退了出去之后,李不伟又看着香儿怔怔地出神。香儿昏迷数日,李不伟与周依依固然是寝食难安,而莫烟紫与史红袖听说香儿受伤之事,也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次。一时间,众人的见面次数反而因此突然大增。
然而在香儿没有醒来之前,李不伟仍然觉得心中总是悬着一块石头。看到以往活蹦乱跳的香儿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想起香儿那日在徽州寺庙之中的倾诉,李不伟心下更是难过,忽然又自己有些对她不住,心想香儿对自己早已有了爱慕之情,而自己却只是将她当作妹妹般对待,甚至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当真是愚蠢之极。
其实,自从听到香儿在寺庙中讲出了心里话之后,李不伟竟然对香儿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但他心底又觉得自己应该只喜欢周依依一人,因此仍是强忍着没敢将此事再想得深入。
此时李不伟再也隐忍不住,上前握住香儿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已感觉到自己流下泪来。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香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以前从未认真想过此事,如今你昏迷不醒,我才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前每次我家之时,都能看到你在大门口等候,现在我才明白你等的正是我……香儿,如果你能醒来,我定会娶了你的……”
正在自言自语,忽然听到院中传来周依依的声音:“两位姐姐不必担心,刚才太医来看过了,香儿的伤势已有所起色。”又听到莫烟紫的声音:“我与红袖这两日寻访了一些民间的偏方,但对这昏迷之症却均没有好的办法,看来也只有等她自己醒过来了。”
李不伟听得是莫烟紫与史红袖来了,正待起身迎了出去,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不伟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李不伟听得一惊,四下里一看,却见房间的门仍然紧闭着,并未见周依依走进来,他再仔细一想,顿时吓了一跳,刚才叫他的正是香儿,只不过自己从未听到香儿如此称呼自己,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周依依了。
听到香儿如此称呼自己,李不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猛然间又意识到香儿醒了过来,他心下狂喜,将香儿抱了起来便要走出门去,忽然又想到她此时刚刚醒来,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别做太多的移动,忙又转身将香儿轻轻放在床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握着香儿的手,脸上已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
香儿微微一笑,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道:“依依姐姐呢,她还好吗?”
刚刚醒来便想着周依依,神色间又颇为急切,显然香儿对周依依关心之极。李不伟心下明白,只是紧紧握住香儿的手,口中连声说道:“依依好着呢,倒是你,都昏迷了五六天了。香儿,我先扶你坐起来吧。”
说着,李不伟稍一用力,正准备将香儿扶了起来,却听香儿‘呀’的叫了一声,显得极为痛楚。李不伟吓了一跳,忙又将她轻轻放平躺在床上。屋外三人听到了香儿的声音,也都走了进来,再看到香儿已经醒转,均是惊喜之至。
待李不伟将方才的情况说明了之后,莫烟紫道:“既然如此,须得即刻传费太医前来看看。”
没过多久,费太医已火速赶到,仔细检查过后,点头笑道:“大人,香儿姑娘已无大碍,老夫这就再开一副药方,每日按时煎了服用,不久便可痊愈。”
接下来几日,周依依几乎每天都陪着香儿。又过了三四日,香儿已能下地走路了。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因为眼下又多了一个任务,这便是如何将后世的医学知识推广开来。
(注:虽然现代医学发达,但宋朝并不容易普及。并不是因为技术条件,而是因为当时的医学禁忌,尤其是解剖医学。再注:第二卷只剩下三章就要结束了。纯粹的发展章节,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