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几十里处,有一个小村落。这里距江南不远,估计是为了逃避战乱,百姓大都迁往镇江一带了。几名农夫打扮的人坐在田头闲聊着。田里并没有种多少庄稼,显然是因为人烟稀少,又逢乱世,没有多少人在耕作。这些农夫看似无精打彩,然而距得再近些,却能看出这几人目光精锐,偶尔有人站起身来,身法也极是敏捷,显然并非寻常百姓。
其中的一人回头望了望一里多外的一间破旧的农舍,转头道:“雷大哥,这所农舍看起来并不起眼,即使金兵前来搜查,估计也不会想到,屋内竟然有几十名大宋精兵。”那雷大哥点头道:“是啊,此处本就偏僻,再加上屋中的暗道,即使有人进去,也不易发觉其中的机关。若不是徐兄弟想出如此办法,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旁边一年青人微笑不语,但神色间仍是露出些许不安,又显得警惕之极。这年轻人正是徐超,而那位雷大哥,则是雷鸣了。
这几人看似在田边闲聊,其实是在等一个人,这人是个女子,前日曾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在宿迁城外,徐超也曾见过这女子。
忽然,其中一人道:“刘大哥传来讯息,那女子距此还有五里。”说着,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雷鸣。雷鸣伸手接过,向远处搜索一阵,点头道:“看旗语,正是这个意思。”
徐超听得‘那女子’三字,心中忐忑不安,虽然断定来人十有八九是玉清,但仍觉得放心不下,抢过望远镜,却见前面的小路弯弯曲曲,显然无法看到五里开外。徐超微觉失望,将望远镜还给了雷鸣,心中又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一件事。
昨天下午,徐超奉李不伟之命前去看望小向南。刚刚走进寄养婴儿的那户农家,却听到院中传出一了笑声。徐超听得耳熟,略一回想,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正是完颜无雪的声音。
其实在前一日,玉清已将完颜无雪的底细讲得清楚,这完颜无雪乃是金国芮国公的女儿。徐超对眼下的态势甚是明了,如今既然知晓了完颜无雪的身份,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言语间有半点不慎而走露了消息。
然而完颜无雪却根本没有心思打探徐超的底细,甚至没有问起李不伟的下落。徐超进院子时,完颜无雪正在抱着婴孩玩耍。这婴儿只有两个月大,连头也无法直起来,只会偶尔笑出一两声。尽管如此,完颜无雪已是惊喜之极,不断地出着声音逗这孩子继续发笑。旁边站着两人,正是这农户的夫妇二人。女的年约二十四五,虽然长得不甚出众,却也颇为动人,此时正站在完颜无雪身边,不时探出手来扶着婴儿,生怕这位官家小姐一个不小心,将那婴儿抱得不好从怀中掉出去。
完颜无雪看到徐超,顿时凑了过来,笑逐颜开道:“小徐,快来看,这孩子竟然会笑了!”徐超听得一愣,紧接着又传来婴儿的一阵咯咯的笑声,当下也喜道:“真的会笑了!”那农妇笑道:“两位有所不知,婴儿在满月时便会笑了,到现在也该笑出声了。”
两人逗了一会婴儿,徐超仍是心事重重,毕竟完颜无雪的身份非比寻常,与玉清又是大不一样。自从完颜洪秀死后,玉清一直面带悲色,又不时失声痛哭,而完颜无雪却好像忘了前几日的事情,竟然又对眼前这孩子感兴趣了。她既然知道这孩子在这里,会不会告诉其父亲或是其它金兵呢?倘若真是如此,众人的行踪恐怕也会因此而泄露。徐超左思右想,仍是拿不定主意。
然而没过多久,徐超就放下心来,因为完颜无雪似乎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此事,还特意叮嘱那对夫妇,万万不可将她曾来过此处的事情传了出去,又出手大方,赏了那夫妇一锭银子。
徐超恍然大悟,敢情这位大小姐也是闲着无聊,这才不时地前来探望一下婴儿,但其身份又极为特殊,想必是害怕被人知道了行踪后,会束缚自己的自由,因此又不愿别人知晓此事。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关于这婴儿的事情,完颜无雪定会守口如瓶的。
二人又在农舍中逗留了小半日,却只谈些与这孩子有关的话题。徐超自然不会讲出事情的真实经过,只说自己一行人在路上捡到了婴儿。而完颜无雪也并不告知其真实身份,声称自己是京中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徐超却早已知道了其身份,当下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揭穿,只是随口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不时出言相询,试图打探出徐州城中金兵的数量与动向,然而完颜无雪对此却一无所知。徐超看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无可奈何。
徐超想着昨日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忘记了身在何处,丝毫未曾发现身边众人均已站起身来,直到雷鸣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才猛然间惊醒过来,又听到雷鸣的声音:“徐兄弟,玉清道长已经到了。”徐超忙站起身来,随着雷鸣等人向不远处的农舍走去。
过了许久,玉清终于走出房门离开了。李不伟也舒了一口气,道:“众位兄弟,成败在此一举。倘若此次有了闪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让完颜洪烈回到了汴京,必定会将红袖也带了去,到时想要再营救,可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均是面色凝重,心想这个计划看似万无一失,然而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将千功尽弃。李不伟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展颜一笑,道:“弟兄们大可宽心,我看那完颜洪烈似乎对红袖极为关心,想必多半会答应了此事。”
接下来的两日,徐超每天去那家农舍打探消息,却均是一无所获,只知道完颜无雪过几日要离开徐州,具体日子却一直未定。徐超自然明白,完颜无雪离开的日子,也是完颜洪烈离开的日子,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天,想要在徐州救出史小姐,已没有可能。
看到完颜无雪郁郁不乐,徐超笑道:“完颜姑娘,其实你回到京城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能离开这穷乡僻壤之地,而且还可以和你家人团聚。”完颜无雪面带愠色,怒道:“真是奇怪。我回不回去,干你什么事了!?”徐超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缘何忽然发起了脾气,正在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却听完颜无雪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徐,刚才我莫名其妙生气,没吓着你吧?其实我是在想,即使我回到家中,又有什么用呢?我爹爹这几年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年也不会在家中待上几日,我又哪有什么机会与家人聚?我是想到此事,这才忽然失态的。”
徐超应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觉得完颜无雪有些言不由衷,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暗自想道:蒙古进犯金国已有十数载,你爹爹身为金国的重臣,又手握重兵,倘若他有时间回家,这才怪了呢。恐怕此时正在黄河一线死守吧?
完颜无雪看到徐超并不生气,顿时放下心来,复又叹道:“小徐,待我离开此处之后,你还要继续留下来么?”徐超一愣,忙道:“我与李大哥兄弟情深,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了……”
……
史红袖在忘远观中住了几日,心绪渐平,虽然不时想起那天发生的一些可怕的事情,然而更多的却是思着如何脱身离开完颜洪烈。玉清刚刚离开忘远观不久,史红袖算着日子,明天便该进行李不伟的计划了。
完颜洪烈看到史红袖的衣食正常,也终于放下心来。其实完颜洪烈对史红袖关心之至,然而又因为自己的身份与使命,令他无法像寻常百姓一般处理亲情之间的关系,他虽然时常抱恨于此,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时会羡慕平民百姓的生活。
这一日大早,完颜洪烈正与几位亲兵商议着第二天离开徐州一事,忽听史红袖求见。完颜洪烈微微一惊,心想这丫头心中难过,又对我怀恨在心,平日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今日忽然求见,难道是因为洪秀的事情,从而再将我羞辱一番?也罢,倘若如此能消她心头之恨,便是令我当众出丑,也无所谓了。
史红袖仍是一脸的冷冰,面无表情道:“王爷想必打算离开此地了?但是在王爷离开之前,红袖有一心愿未了,还请王爷成全。”完颜洪烈忙道:“红袖,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倘若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无不允。”
史红袖冷笑道:“王爷现下又装作慈悲了,前几日怎么那般绝情?”完颜洪烈无言以对。
史红袖接着道:“其实此事对于王爷来说易如翻掌。徐州城外有一小湖,娘生前常喜在那里泛舟作画,没想到她从此再也无法享受这种静雅了。听说王爷不日要离开徐州,想必也要押着我一同前往。在离开之前,希望王爷允许我带着娘的遗体,在这小湖上划划船,让我娘最后一次观赏一下湖边的景色。”
此言颇出完颜洪烈的意料,当下暗自寻思道:红袖这几日神色有异,也未见她如何哭闹,显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如此坚韧的性格,定是继承了我完颜一氏的血脉。倘若我再不答应了她的要求,日后要与她相处却也不易。只是红袖为何忽然提出如此要求呢?难道她对我怀恨在心,竟然将大金国视为异族,准备将洪秀的遗体丢下湖中,不让她母亲归入大金皇室?还是红袖也准备一同跳入湖中?也罢,洪秀对于荣华富贵本就不是太过眷恋,更何况事到如今,我又有何脸面再为她的后事做出安排?有女儿为其善后,估计洪秀泉下有知,也是万分欢喜的。此次一同前来的有几十名大金水师的士兵,由他们保护,红袖即使要跳湖寻短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到完颜洪烈在那里沉吟不定,史红袖不敢露出半点声色,仍旧脸上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大急,忽听完颜洪烈叹道:“也罢,你既然有此要求,本王焉有不允之理?只是此地并不太平,本王须派几十名士兵相随。”说着,又转头对身边一人道:“常正,你带上二十名水师士兵保护本王的外甥女,另外再派出战船,将附近的湖面全部清查一遍。倘若有了闪失,就不要回来见本王!”那名叫常正的亲兵连声应了,领命而去。
……
徐州城外的这个小湖,当地人称其为灵湖。灵湖面积并不大,只有方圆两里地,但湖水却是从黄河而来。黄河改道时,河水涌入此处的一片低洼地,竟然形成一个小湖泊。由于湖水并不流动,因此这里的水质极好,甚至可以直接饮用。灵湖与黄河相通,船只可以从黄河直驶入灵湖。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百年之后,这个湖竟然消失了。正因如此,后世并没有人见到过此湖,更令人奇怪的是,史书中竟然也没有记载。当然,这是史学家与地理学家的事了,与本书无关。
此时,湖面上漂来一艘小船,船上摆着一副棺材,船头立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位是道姑打扮,正是玉清。玉清身边站着的女子,一身粉衣,湖面上微风吹来,衣袂飘飘,正是恢复了先前打扮的史红袖。玉清转过身去,一阵手忙脚乱,却也将小船驶得平稳。
小船的后面,紧跟着两艘大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两艘大船,其实是金国水师的两艘战船。这战船降着半帆,虽然船体庞大,却是驶得不慢。其中一艘战船的船头站着一人,正是完颜洪烈的亲随常正。
常正目光警惕,不时向四下望去,整个湖面上除了这三艘船之外,再无其它船只,而此时距岸边又是极远,显然史红袖乘坐的小船极为安全。常正终于放下心来,心想此事一了,王爷交待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小船在湖面上随意漂流,过了一会儿竟然已接近黄河主流。常正在后面大声喊道:“小姐,前面不远处就是黄河了,还请小姐驶回来罢。倘若小船进入黄河,势必会失去掌控顺流而下。”如此说着,早已命人将战船加速,距小船更近了些。
众金兵虽然觉得今日的任务并不算难,但王爷下了死命令,倘若前面的小船出了差错,任何人都别想活着回去,因此众人也不敢稍有放松。忽然一名金兵喊道:“快看,前面的黄河口停了一艘小船!”
众人神色一紧,顺着那名士兵的手势看去,果然见前面一里远的河面上停了一艘船。这船比起寻常的渔船稍大些,却远不如战船这般庞然大物。
其实黄河下游的这种船极为常见,通常用于百姓摆渡或是运货,航速也是极慢,即使扯足了风帆,也不会快到哪去。尽管如此,众士兵都小心翼翼,生怕万一出了闪失。
再走得近些,又有一名金兵笑道:“常大人,原来这艘船坏在半途,竟然被困在这里了。”常正闻言望去,果然见这船停在黄河与灵湖的交界。由于此处湖水并不流动,因此这小船也是一动不动。再仔细一看,原来这船破旧之极,显然年久缺乏维修,桅杆竟然从中间断为两截,那块极为破旧的帆布,此时也松散地落在船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桅杆。湖面上微风徐徐吹过,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又有女子不断哄着婴儿入睡的哼哼声,偶尔还夹杂着男人急躁的怒喝声。
看到眼前的情形,众士兵虽然心下觉得好笑,却又感到一丝无奈。如今这战事四起的年代,一家人能有一条船已是不错了,稍新一些的船,大都被官府征用了,只有这种破旧不堪的小船,其维修成本远远高出本身的价值,这才会被保留下来。
其中一名金兵问道:“常大人,看情形这小船是被困在湖中了,我们要不要去帮一把?”常正摇头道:“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可为此等小事分神。”话音刚落,却发现史红袖的小船继续向前驶着,距那艘破渔船只有几十丈光景。
常正隐隐觉得情况有异,大声道:“史小姐请停船,再往前走就进入黄河了。”说着,又令人加快了船速,向着史红袖的小船驶去。
果然,小船慢慢停了下来,传来玉清极为清脆的声音:“常大人,我刚刚学得驾船,虽然快不到哪里去,却也知道如何让船停下来。如今小姐要在此祭拜公主,有些话不想让你们听到,还请常大人离得远一些。”
常正看到小船停了下来,稍觉放心,又听说史红袖要在此处祭拜公主,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心想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也是时候回去了,况且附近并无异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常正心头大定,令众金兵将两船战船停了下来,却始终不离小船太远,又不时地观察着前面那般破旧渔船的动静,发现渔船上的几人仍在忙乱不堪,有人试着将桅杆固定起来,又由于人手有限,只能在那里干着急,偶尔有男人的声怒喝几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旁一名金兵道:“常大人请放心,那渔船已失去了桅杆,人力划动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那船上要射出一箭,也断然无法到达史小姐的小船附近。倘若有何异动,大家伙便迅速开动战船,必定不会有何差错。”
常正点了点头,道:“纵是如此,也须得万事小心。”说着,又向史红袖看去,却见史红袖伏在棺材上,像是在对棺中的人低语。玉清则坐在船头,手中像是摆弄着什么。
忽然,一名金兵惊道:“大人,那渔船像是着火了!”常正忙转头一看,只见那渔船上冒出丝丝白烟,果然像是船中着了火。然而他马上就发现情况不对,因为那渔船上刚才还在忙乱的几人,如今竟然井然有序地动作起来,也没见有人划浆,那渔船竟然徐徐移动了起来。
常正吃了一惊,忙转头看向史红袖的小船,却惊讶地发现,史红袖与玉清都在船中,但那小船竟然也慢慢移动起来。常正顿时觉得不妙,大声喝道:“快!扯足风帆赶上去!”众金兵虽然手忙脚乱,却均是训练有素,战船扯足风帆,向着史红袖的小船驶去。
然而刚刚驶出不到片刻,众人已是目瞪口呆。前面那艘破渔船竟然越驶越快,船尾泛起两道水花,片刻间,那渔船竟然已驶出十余丈。更令人惊异的是,史红袖与玉清乘坐的那船小船,竟然也以相同的速度向黄河中驶去,而且距那艘渔船越来越近。终于有人看得清楚,失声道:“大人,原来小船是被那渔船用绳子拖着前行的!”
果然,前面的渔船上像是有人不断地收紧绳子,两船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常正的两艘战船虽然驶得不慢,却根本无法赶上前面那艘破船,距离越拉越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船小船已驶得不见踪影了。
众金兵看得骇然,均觉得遇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议之事,更有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而惊骇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今日的任务失败了。
再说史红袖,自从看到雷鸣的蒸汽机快艇之后,一颗心就忐忑不安,生怕常正起了疑心前去查看。虽然她知道那快艇上必定有厉害的兵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计划成功,就此离开金国自是再好不过。万一两方开战,虽然她深信大宋的快艇不会落败,但始终认为不是最好的办法。
令人欣慰的是,常正的战船竟然没有前去查看,估计那些金兵根本没想到这艘破渔船的秘密,因此只是简单地以为,那渔船上的人必定不会威胁到自己。
的确,那渔船上的人自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因为那是李大哥的人。而且史红袖也早已得知了整个计划,自从小船驶入灵湖之后,就一直查看湖面上的标记,终于找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标。而玉清看似在随意坐在船头,其实是将绳索绑在小船上。蒸汽快艇一开动,史红袖与玉清就牢牢地抓往船身,直到看不见金国战船的踪影,雷鸣等人终于将两位姑娘接上快船,同时有人将那棺材也抬了上去。
李不伟早已等得心焦,手中的望远镜也始终不肯放下,不往地向黄河上游望去。终于,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是那艘经过改装的快艇。那快艇再驶得近一些,又看到船头有人做着手势。
李不伟哈哈大笑道:“齐大哥,雷大人成功了!”齐大年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喜道:“果然成功了!”紧接着,又转向对船上众人道:“大伙儿做好准备,咱们就要回到大宋了!”话音未落,战船已卸下风帆,不一会儿船顶便冒出丝丝白雾。
李不伟急道:“齐大哥,还是等红袖过来后再走吧。”齐大年头也不回道:“大人恕罪,如今事态紧急,战船已经启动了。”
……
几艘战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一直到了楚州附近,史红袖才上了李不伟乘坐的战船。两人多日未见,尽管有许多话要说,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太方便。
终于等到诸事安排妥当,李不伟正待进入船舱与史红袖说话,忽听旁边有人低声问道:“李大人,徐超怎么没在船上?”
李不伟回头一看,问话之人正是雷鸣,当下淡淡地道:“徐超?我安排他另有要事,此次不会与我们一同乘船回去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
……
徐超独自一人站在河边,远远地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看到史红袖的小船驶入黄河,也终于放下心来。然而没过多久,他又为自己的现状发起愁来。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呢?是留在徐州,还是回到长江一线躲避战乱?估计过一两日,李大人也该回到临安了,他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呢?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李大人呢?
徐超心事重重,沿着黄河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家农舍附近,当然他心里明白,农舍中寄养的那名婴儿,此时应该也在大宋的战船上了。
尽管如此,徐超还是忍不住要过去看看。刚刚迈得几步,忽又想:知道这农舍的人,除了我与李大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位姑娘。玉清姑娘自然是随着李大人回到大宋了,但那位完颜姑娘,其父亲可是金国的芮国公,倘若今日发生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一人留在此处太过危险,还是顺着黄河南下,离大宋越近,危险也就越小。
如此想着,徐超又退了回去,正待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声道:“小徐,你刚来又要走!?”
徐超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却见这说话之人正是完颜无雪,当下陪笑道:“原来是完颜姑娘。我与同伴走散了,正在想着如何找到他们呢。”
完颜无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听说大金国正在招兵买马,你一个人可是危险之极,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壮丁,那我可要少了一个朋友了。若你害怕的话,不如跟我在一起,保证没人敢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