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到了夏天,这已经是来到苏府的第四年。
大汉军队又一次征兵入伍,前往边疆。苏剑作为平陵侯自然要出征,庄云谦也终于得偿所愿,跟随着苏剑一起出征。
出征的前一晚,大家聚在苏府吃晚饭。
桌上全部的酒杯都被换下,以茶代酒。席间,大家依旧如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完全不像是第二天就要出征的人。
“我们不在,你们两个就不要到处惹是生非了,免得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庄云谦瞟了一眼影心道。
“切。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更何况还有三哥在嘛。”影心说着朝薛逸笑了一下。
薛逸的表情有些木然。
庄云谦突然得意地笑起来,“你想多了,这次……你的好三哥可没有时间再护着你了。除非他打马从战场连夜赶回来。”庄云谦一副嘲笑的表情。
若舞心中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薛逸,薛逸似乎早知道她会看向他一样,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到若舞看过来,原本黯然的眼睛忽的变得明亮起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三哥也要出征?”影心说着望向了薛逸,求证似的盯着他。
薛逸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向皇上上书求过,如今边疆正是用人之际,我不想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做。”
影心似乎有一些失落,低声喃喃道:“我要不是女儿身,早就上战场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表情,笑嘻嘻道:“那,我先在这里祝愿你们三人大捷。”说着以茶代酒,喝了好大一口。
大家也纷纷喝了起来。陈素儿本来也暗沉着脸,现在也跟着大伙喝了起来。若舞心中却是异常复杂的心情。
饭后大家最后告别,一一散去。
若舞送着他们几个出门去,一路上庄云谦是眉飞色彩,滔滔不绝。若舞知道他内心早就想着这一天了,最后郑重地跟他道了一声:“保重!”庄云谦倒没有一丝忧伤,眉宇间都是洋溢着高兴和兴奋,笑答:“你们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说着上马离去。
若舞回屋,想着有些话要和苏剑说一下,于是就去他屋里找他。
刚踏进屋门,却撞见陈素儿在屋内紧紧抱着苏剑,苏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手僵硬地放在她腰间。幸好两人都没有发现她,若舞刚踏进门的脚连忙收了回来,心砰砰地乱跳,忙向外走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刚才还人声鼎沸,如今,却一下子变得萧瑟起来。
战场凶险,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日是归期?这一顿饭,会不会,就是最后的一次?无人知晓。若舞越想心里就越沉重,还有……他……
已经这么多年不上战场,为什么偏偏这次要去?
月色皎洁,光辉倾洒。院子笼罩在一片月色之中,犹如白昼,却又比白昼多了一份朦胧美。此情此景,竟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地方不同罢了。
那夜,月光也是这样,他站在月下,她问他,可否愿意带她走?他没有回答,而是敷衍了几句。她本该死心的,然而一次次面对他,却又一次次沦陷……最后终于放手了,终于将他从记忆中淡去,他却又回头,告诉她,他不能忘掉她……这算什么?山水轮流转吗?
可是,为什么,对他的那番话,心中明明是有所触动的,却没有办法再去接受。情到深处情转薄,这句,说的是我吗?
我怎么都不能忘记,他说起她时眼中的明亮和忧伤,那是一种只有爱到极致才会有的表情……我知道,他今生,都不可能会忘记她,当日自己所说的,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放手而已……
那么他呢?他是否已经放下了那个她?如果没有,又为什么要对她说那番话?可是,他真的……放下了吗?
若舞,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明明已经对你伸出了手,你却在不断的后退,在不断地抵制,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些什么……也许,我只是想要如同爹爹和娘那样,彼此心中,只有唯一的一个他,就是眼前的那个人。我不想再有另一个人插入其中,我不想我们之间还阻隔着一个人,我不想爱情变得复杂,我只是希望,它足够简单,足够纯粹……
我也有我的恐惧和忧伤,我也有我的害怕和不安,我也担心,有一天你会不再爱我,我也担心,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也许我的这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但我没法不担心。我渴望被爱,但我更怕被伤。也许,只有真正地遇到了那个唯一的人,这一切担忧,就会不复存在吧。
“若舞……”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若舞一惊,抹了抹眼泪,转过了身。
他的身姿沐浴在月光之下,和那晚的情形,竟有几分相似。只是,他背着光,脸隐在了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此时是什么表情。
若舞也是看着他,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一步步靠近,若舞想后退,可是脚步却迈不开,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走到了她身前,凝视着她。若舞不想让他看见眼中还没有散去的泪光,遂低下了头。
他轻叹了一声,却突然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若舞有那么一丝紧张,想推开他,可是一想明日他就要离开长安,鼻子一酸,就那么任由着他抱着。但他搂得太紧,若舞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不一会儿,他松开了手,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柔声道:“保重!”
还没等若舞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一个背影在黑暗中越行越远……
若舞看着他已经远去的背影,突然怨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知战场危险,能不能够平安归来还是未卜,却没有对他说任何话,唉,哪怕一句珍重也好啊。可是人早已经离去,也罢。
若舞转身想要回屋,却看见苏剑不知何时倚在门边,带着笑意看着她。若舞内心羞涩,涨得满脸通红。
苏剑慢慢走到院中,坐在石凳上,若舞见状,也坐了下来。
半响,苏剑才开口道:“若舞,小逸的心思你也应该明白,虽然,他曾经伤你伤得很深,但是……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若舞没有想到苏剑会跟她说这些,愣了一下才道:“苏大哥,感情的事不是说将就就可以了的,我……”
“我明白。这几年来,我都看着眼里,虽然有很长时间我不在长安,但是,从我一回来,看到你对小逸的态度,我也就猜得出了八九分。你想用时间来疗伤,可惜,时间又偏偏戏弄了你。小逸,对你是越发的……”
若舞打断了他:“苏大哥,既然你都看着眼里,既然你也说你了解我,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我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苏剑惨淡地笑了一笑,道:“我说我了解你,其实我何曾了解过你。最了解你的,应该是影心吧。”
若舞也淡淡一笑,“影心是个极其聪明的丫头,这我知道。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她全都明了,只是不愿说出口。”
苏剑又问道:“那么,你对小逸,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舞沉默了一瞬,“其实我也不知道。”
苏剑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轻轻叹息:“看来也只能让时间来决定了。”
若舞蓦地想起了陈素儿,问道:“那苏大哥对陈素儿又是怎么想的?”
苏剑脸上的笑突然凝固,继而变成了一个忧愁的表情。“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是故交,陈素儿和我,是指腹为婚的。当年,母亲病危,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娶妻生子,所以,我不得已,就娶了陈素儿。母亲的病却因此意外地好转,两年之后母亲离世。我和陈素儿虽说是夫妻,却没有夫妻之实,更谈不上感情了。我本想在母亲离世之后休了她,让她自己选择一个好人家。谁知她却大吵大闹,寻死觅活的……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提过。”
若舞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就对她……”陈素儿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秀色可餐,怎么苏剑就看不上她呢?突然间觉得陈素儿也算是可怜了,嫁了人却得不到想得的爱,这就好比被打入冷宫一样惨……
苏剑却是一脸无奈,夹杂着几分伤感。
若舞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道:“苏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苏剑笑道:“有什么是不可以问的吗?”
若舞迟疑了一下道:“当年我离开落玉坊之前,去找了妍兮,然后……偷听了你们之间的对话…”
苏剑一副早已经知道的表情,也不觉得惊讶,只是道:“你想问什么?”
若舞有些羞涩道:“当时,她说她可以不进宫而选择和你走时,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苏剑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想问这个!若舞,你这么聪明的女子,难道会不明白?”
若舞看着他,心中虽有几分想法,但却想听他回答。
苏剑淡淡道:“妍兮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然我知道她倾慕我已久,但是,她有她的野心。我当时不过是一小小的校尉,哪敢要她?再则,若我真的把她带回来,素儿怎么办?妍兮肯定不会屈居于妾的身份,而素儿和她相比,还太过单纯,根本就不可能斗得过她。而且,正如你所说,感情的事是不可以将就的,我本来对她,就只有怜惜之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丝感情。”
原来如此!可惜了妍兮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容貌,在长安城,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谁可以配得上她?可惜妍兮偏偏看中的是苏剑,不过也是,苏剑确实是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庄云谦太过风流,薛逸又太过文雅,而妍兮,是需要像苏剑这样沉稳,大气,不羁,果敢的人才配得上的。
苏剑好像知道若舞心里在想些什么,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若舞,你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世间的男子,不是每一个都喜欢绝世佳人的!”
若舞揉了揉脑袋,似气非气道:“哼。我脑子本来就不好使,你再敲就敲坏了。”
苏剑笑笑,起身就要离开:“早点休息吧。”
若舞连忙喊了一声:“苏大哥!”
苏剑转过了头,问道:“还有事吗?”
“一切小心!”
苏剑对若舞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摆了摆手,离去。
他们离开才不过两个月,影心却觉得好像过了几年一般。此刻正坐在树上发呆,一想起那件事眼中就冒火。
哼。居然要将我许配给郎中令的儿子!叫什么来着……许什么……不记得了!反正我也不想记得!那家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做!找谁家的姑娘不好,偏偏要找到我头上!惹恼了我,可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看!
爹爹也真的是!居然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将我许配给那家人!哼。我绝对不会同意的!虽然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但是一想到他爹爹那副嘴脸就讨厌,还有他娘,一副虚伪的样子!
我一定想出办法才行,装病?逃婚?还是……
唉,唉,唉……
“小姐,不要再叹气了。若舞姑娘给你送信来了。”青儿说着递过丝帛。影心大喜,忙接过打开。
自从前日提婚之后,东方老爷担心影心会离家出走,所以把她关在府里,严加看守,哪儿也不许去。所以影心偷偷叫青儿去送信,好和若舞商量对策。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四个字:大漠纷飞。
逃往大漠?
也是,如果不逃,难道要乖乖地嫁过去吗?西北虽有战事,但是在卫将军的带领之下,大汉是节节胜利,况且,大哥他们也在那里,倒不如去投奔他们,哪怕见不着,也可以一路游山玩水,领略一下大漠之美。嗯,好主意!
影心正在为若舞的计策感到高兴时,突然一想,这一路上,总是要吃要喝吧,钱怎么办?……
和影心约好了时间在约定的地点等候。此时已是半夜,街上空无一人,若舞牵着一匹马在一个暗角等着,心里面却是忐忑不安。久久不见人影,若舞心里更是万分焦急。难道她计划失误,不能前来?
突然有人拍了下她后背,若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那人一副男子装扮,却有着一张极其秀气的脸。
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这大晚上的,姑娘在等谁啊?要不要陪爷去喝一两杯?”说着还轻佻地摸了一下若舞的脸。
若舞拍掉了她的手,道:“别闹了,再不走就被人发现了。”
影心见若舞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唉,想和你玩一下都不行。”
“再玩许家少爷就要来和你玩了。”若舞嘲笑道。
影心果然脸色大变,翻身上马,然后拉着若舞上马。若舞不会骑马,只能由她带着。
“等一下,东西都拿好了吧?”影心问道。
“嗯,该拿的我都拿了,可怜了颜儿,回来我估计要挨她骂了,不辞而别就算了,还拿走了她不少首饰,唉。不知她会怎么看我。”
影心笑道:“哈哈,不愧是我的伙伴,手段和我一样,娘的首饰也被我拿了个精光,不过,你放心,颜儿我了解,她绝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她可是要嫁人的人,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什么?嫁人?”若舞惊讶地叫了起来。
“对呀,你不知道吗?她要嫁给张伯的儿子,一个善良的小侍郎。”影心很高兴地说道。
若舞想起这段时间颜儿一直心不在焉的,“哦。怪不得这段时间见她总是在发呆,原来如此。”
“好了,我们要走了,你抓紧我,摔了可不要怪我啊。”影心说着一拍马,就飞出了好远。
若舞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苏府,不禁有些伤感。毕竟是住了几年的地方,总有些舍不得……
天亮之前,两个人已经出了长安,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找了一间客栈,此时正在吃着早饭。客栈虽然比不上长安的,但是却是这小镇最好的一家了。
影心想象着东方府上由她而引发的混乱,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若舞看着影心皱眉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影心用手撑着脑袋道:“我在想,家里面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若舞又想到了颜儿,一脸惆怅。影心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连忙道:“颜儿哪有你想的那么小气,她只会关心你是否安全。”
“可我不辞而别又拿人东西总不太好。”若舞还是愁眉苦脸。
“你要真的觉得对不起她,那回去的时候把她的首饰还给她不就行了。我已经带了很多,我娘的首饰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但是要应付我们这一路的开支也是绰绰有余。”
“那倒不必,我从落玉坊出来的时候也有很多首饰,昨晚全部拿了出来,应该也足够了。”
“那不就行了,你还担心什么!”
若舞想想也是,是自己太多心了。
“对了,我要不要也换上男装?”若舞问道。
影心打量了一下若舞,道:“不用,你换上了也不像,要是被人家识出来,那我也就会被识破了,反而坏了我的好事!更何况你又没有武功,扮不扮都一样。”
若舞点点头表示同意。影心又扫了若舞几眼,脸上一副坏笑,“还有,私下里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呼对方,不过……”
看见影心不停的往自己身上看,若舞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冷声道:“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影心笑了起来:“哪是什么坏主意,只不过是为了我们路上安全着想,你长得那么楚楚动人,路上肯定有不少人想打你的主意,倒不如……让我来打你的主意好了!”
若舞疑惑地看着影心,问道:“你想干什么?”
影心依然坏笑道:“路上呢,你就叫我夫君,我就叫你娘子……”
若舞哼了一声,“你满脑子想些什么啊。我才不要那样叫,多难听啊。还是叫彼此的名字比较好。”
影心见若舞不同意,只好作罢。
门外一个乞丐正想进来讨饭,被店小二怒骂:“滚滚滚。要滚多远有多远,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影心皱了皱眉,想要起身。若舞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个乞丐遂走了出去,不料却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穿一身黑色袍子,后面跟了六七个随从,腰间的饰物更是显示出了此人来头不小。中年男子随即破口大骂,乞丐连连道歉,那人依旧气势汹汹,拿起棍子就要去打那乞丐。
棍棒落在那乞丐身上几下之后,突然一个碗飞了出去,刚好和中年男子手中的木棒相撞,那人一时握不紧,木棒飞出,撞到了树干又弹了回来,直直地敲向那人的头。
随着木棒撞击脑袋发出沉闷的一响,那人一摸头,手上却沾满了血。
小二脸色一青,慌忙大叫:“不好了,有人被打伤了!”
中年男子倒是挺镇定,也不顾受伤,转头看向客栈里面的人,怒喝道:“谁做的?滚出来!”
影心没有想到自己把碗一挥居然会是这样的后果,但内心却是无比镇定,站起来走向门口,平静地道:“我又不是残疾,干嘛要滚出来?”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影心,原以为会是什么粗壮大汉,没想到却是一个秀气小生,越发盛气凌人了,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影心眉毛上扬,一脸不屑:“我干嘛要知道你是谁?”
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帮随从想要冲上前揍她,却被那人伸手拦下,冷眼看着影心,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看来,的确如此!”
影心依旧冷笑着看着他。他身旁的一个随从却骂道:“还不赶快赔礼道歉!”
影心哼了一声,道:“是你做错在先,我不过是看不下去才会出手的!要道歉,也是你道歉,而且是跟这个小兄弟道歉!”说着指了一下那个小乞丐。
那个随从一听,立马冲了上来,后面的几个人也冲了进来,将影心围在了中间,影心立刻拔出了剑。顿时气氛骤变,空气突然冷了起来。
若舞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一时心急,怒道:“这算什么,人多欺负人少吗?”
这一声把客栈里所有人的焦点都聚在了若舞身上,若舞心里虽是有些打颤,可是一想到影心还被围着,也就不管不顾了,继续道:“看您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却为难一个小兄弟,若被人听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耻笑您呢。”
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若舞,也不说话。
若舞见他没有反应,正想着接下去要该怎么办时,突然一个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大名鼎鼎的陆老爷向来不屑欺负弱小,今日难道真要以多欺少吗?”
众人又马上把头转向那个说话的人,客栈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少年虽然是坐着,却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子上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酒壶在喝着,举止之间无不流露出风流洒脱姿态,好不惬意。
说完他把手上的酒壶甩向刚刚向影心喝道的那个随从,那个随从拿剑一挡,却不料手中的剑根本阻挡不了那个酒壶飞来的那股劲,碰撞间剑居然断成了两截,又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最后狠狠地插在了木桩上!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周一片寂静。
那少年站了起来,束身黑衣,身姿挺拔,脸上英气逼人,而且他身上还有着一种威严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周围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大气也不敢喘。
那人看着前面的这黑衣少年也愣了一下,此人武功了得,虽然自己人手够多,但是……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饶了那小子。
中年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朝随从们摆摆手,那些随从只好悻悻地退了下来。
“今日老夫算是不虚此行,有幸见到如此杰出的少年,大汉江山有望了!那就后会有期!”说着向那少年拱了拱手,又再看了一眼影心和若舞,拂袖离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若舞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真的是出门不利啊。才刚离开长安就发生这种事,幸好没有血战发生,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尸骨呢。
那位少年正要走,若舞叫住了他:“公子留步!”
他转头,刚才脸上的严峻却全然不见,对着若舞一笑,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若舞呆看着他的脸,眉宇间带着些不羁,且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嘴角上却带着一抹只有贵族公子家才会有的邪魅的笑意。
“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舞说着向他行了一个礼。影心也急忙上前道谢。
“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那少年笑道。
“不管怎样,公子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出来,恐怕明年今日就是我们的祭日了。”若舞笑道。
“对呀,真要好好谢谢你啊。”影心也说道。
那少年转头看向影心,赞叹道:“公子刚才好身手!不知师承何处?”
影心没想到此人会夸她身手好,遂尴尬地笑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师傅,都是乱学,只不过是得到我大哥的指点而已。”
“哦?那这么说来,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大哥了。”那少年道。
“也许你会有机会见到的。他是长安城……”影心突然闭上了嘴,觉得不应该太暴露身份,虽然这人救了自己一命,但毕竟不知此人来头,还是小心为妙。于是又笑嘻嘻道:“他是住在长安,打仗去了。”
“哦,原来如此。”那少年看着影心笑了一下。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影心问道。
“我姓……徐,单名一个风字。”
“哦,原来是徐公子,我姓唐,名影。”影心随口道。然后又指着若舞道:“她叫唐若舞,是我妹妹。”
若舞呆立在那里,果然,你和他不愧为兄妹,说起谎来的本事那还真是一流!
徐风笑着看向若舞,道:“若舞,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
若舞笑笑,问道:“公子也是长安人吧?”
徐风笑着点点头,“不知二位要去何处?”
影心看了一眼若舞,道:“去天水看望几位故人。”
“哦?那正巧,我也刚巧和你们顺路,不过不是去看故人,而是去参军打仗。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如何?”
影心和若舞又对视了一眼,点头笑道:“好!路上刚好可以和兄台切磋一下武艺。”
三人遂一起上路了。
东方府内,青儿跪在一旁,夫人瘫坐在榻上,掩面哭泣,嘴里不停道:“心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不喜欢也可以说出来啊,为什么一定要离家出走呢?……”
东方老爷手上拿着影心留下的信,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这时,门外一个奴仆匆匆走了进来,满头大汗道:“老爷,奴才刚刚去过许家,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东方老爷喝道。
“许……许家公子也失踪了!”
东方老爷一怔,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向许家交代,原以为许家的人会大发雷霆,没想到,那家小儿却和影心一样,是个如此刚烈的少年。
东方老爷突然大笑起来,旁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这笑,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
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夫人,东方老爷又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就让她去吧。心儿这两年武功大长,一般人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她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她也已经长大了,就让她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吧。”
虽是对着夫人说,却不知道是安慰夫人还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