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楼梯响,奚风烈没有抬头,她正埋首于一只培养皿中,消灭着属于她的那颗煎蛋。
司南看看那一桌子的实验器皿,抬眉问:“餐具还没买?”
“没钱。”奚风烈简洁地答道。
司南瞅瞅她,又伸长脖子看看餐桌正中的那个搪瓷托盘,嘀咕道:“又是面包。在国外天天吃面包,早腻了。”
奚风烈如老僧入定般八风不动——其实她正紧绷着每一根神经,等着他来质问她为什么爬上他的床。
可人家偏偏就是不给她这痛快的一刀。
司南又斜眼看看她,道:“我希望你住在这里的期间,我们能换着点花样吃早餐。比如包子饺子什么的就挺不错。”
这番话终于让奚风烈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她抬眉看着他,那杏仁状的大眼睛看上去一点都够不上“友善”的标准。
司南则一脸淡定地回望着她。
做贼的人到底心虚,奚风烈眨眨眼,移开了视线。
她忽然问:“包子饺子都行?”
司南也学着她眨眨眼,紧接着他也想起昨天李阿姨送来的饺子,便赶紧改口道:“一般情况下我是不挑食的,不过我不爱吃冰箱里放过的食物。你就随便做点什么吧,只要是新鲜的,什么都成。”
奚风烈的兰叶眉顿时倒竖起来。
而当她看到司南的柳叶眉从黑框后面飞起时,不由又是一阵心虚,只得忍气呑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假笑,道:“请主子稍侯。”
司南端坐餐桌后,真的像个主子般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奚风烈气得一噎,踩着“咚咚”的重步进了厨房。
司南用眼角余光瞟着她,她的人影刚一消失,他便猛地弯下腰,勾着身子去看她到底在干嘛。
只见奚风烈侧身站在岛台旁,一会儿从下方橱柜里掏出个盆,一会儿从上方橱柜里拿出个罐,那些盆盆罐罐被她敲得“当当”直响。
司南直起腰,一脸庄重地敲了敲餐桌。
顿时,厨房里的动静小了很多。
他偷偷弯起唇角,再次勾腰去看奚风烈。
只见她这会儿果然动作轻柔了好多,只是那脸表情……
奚风烈一会儿呲呲牙,一会儿皱皱鼻子,那噘起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显然是在咒骂着他。
司南又是一乐。
干坐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起身走进厨房。
让人惊奇的是,奚风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袋面粉,正拿着一个盆在和面——至于那盆原来的用途……司南摇摇头,总之可以肯定,人家不是设计用来和面的。
奚风烈停下动作,恶狠狠地瞪着他,“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在做什么?” 司南问。
“面条。手擀面。”
咦?她竟然会做手擀面?司南不太相信。
“你是北方人?”
奚风烈挑挑眉,得意洋洋地道:“不,正宗南方人。”
司南又看看她,问:“你是哪儿人?听口音,似乎离这儿不远。”
“是的,我家就在……”奚风烈忽然住了口,警惕地望着他,“你问这干嘛?”
“查户口。”
他抬眼直直地望着她。
两人对峙了不到两秒,奚风烈就当了逃兵。她一低头一侧身,假装他不在此地,继续揉面。
司南则又一次体会那种一拳落空的失重感。
他忽然想起Victoria。一直以来,每当Victoria超越理性范围想要找他吵架时,他便用这一招来对付她,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退让只会让她更加生气了——就像此刻的他很想激怒奚风烈一样,没什么比一个人唱独角戏更让人恼火的了。
于是他说:“我不喜欢面条。”
奚风烈横眼看看他,又低头看着面团,道:“那我做煎饼……”
“油煎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他断然否决。
“那就做披萨,不用油煎。”奚风烈抬头瞪着他。
“不吃,”司南摇头,“吃腻了。”
这一回,奚风烈两条眉毛都竖了起来——她总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把面团往盆里一掼,双手叉腰道:“那你想吃什么?!不吃西点?OK,咱就做中式的。饺子?冰箱里的不吃,那好,我给你现包……”
见司南张嘴要说话,她气势恢宏地一挥手,阻止他发言,又道:“不想吃饺子?好,咱包包子。太大?行,换馄饨。太小?可以,咱捏窝窝头。不爱吃面食?OK,只要你能买来粽叶,我给你包粽子。不到季节?那就换米饭。太干?那就粥。太稀?好,我做咸泡饭、蛋炒饭、扬州炒饭。只要主子您提出要求,小的我一定照办!”
司南被她这一通不带换气的自说自话给砸晕了,直愣愣地瞪了她半晌,才喃喃道:“你……真会做这些?不是吹牛吧……”
“哼,”奚风烈一扬下巴,“我奚风烈做人向来以诚实为本,既然能报得出来,自然也就能做得出来。”
司南冲着那团面眨眨眼,又抬头看看奚风烈,不死心地问:“你真会包包子?”
奚风烈得意洋洋地抱起双臂,道:“你想吃烧卖我都可以给你做。你大概不知道,我小舅舅是特级白案,在人民大会堂给好多大人物做过点心……”
“啊,”司南点点头,恍然大悟。“家学渊源。”
看着乖乖去啃面包的司南,奚风烈心里大乐。
终于扳回一局。
耶!
直到吃完早饭,收拾完餐厅和厨房,又看着司南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奚风烈这才想起一件事——那件事。
那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