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天:“连城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当然是夸你啦!赤裸裸的表扬!”
“那我谢您了!”
电话挂了,连城年的笑容也消失了。想了想,还是给苏葵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
“在干什么?”连城年的语气温柔起来。
“跟朋友一起烤烧烤。”苏葵的声音很沉闷,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跟哪些朋友?是不是很多帅哥?”
苏葵还没开口,程晓洋的大嗓门倒是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苏葵,谁啊谁啊?你家连大队长?连大队长!苏葵现在正在跟帅哥们烤肉,你紧不紧张啊?”
“晓洋肉好了,你不吃就没咯。”苏葵对叽叽喳喳的程晓洋说道。
“啊!我的肉,你们给我住手!给我留点给我留点。青青,快,给我抢几块!”
程晓洋的声音渐渐小了,应该是是苏葵走远了点。
“现在在干什么?”连城年问。
“看别人钓鱼。”
“钓鱼有什么好看的。对了,马上就到国庆节了,我给你订了九月三十号晚上的机票。你有护照吗?”
“护照?”
“对,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十月份要去美国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吗?”
“嗯。”
“办护照很简单,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去公安局办就可以了。”
苏葵那边静了静,默默的传来一句“好”。
“苏葵。”
“嗯?”
“不要不开心。”
“嗯。”
你不是一个人。
直到要失去你,才知道血浓于水的意义。对不起,能不能别那么轻易,将我放弃。
挂了电话,在池塘边又站了一会儿,她吸了好大一口气,鼓起勇气往餐厅走去。迟早都要面对。他说过,她不是一个人。
苏元伟喝了不少酒,脸都红到了脖子,摊在餐厅一个角落的椅子上,但并不是没意识,看见苏葵向他走来,有些惊讶。
“苏先生,能借我一点时间吗?”热闹的场面掩盖苏葵的身影和声音。但林霄天还是在不远处注意到了。
苏元伟点点头,站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太阳快下山,夕阳很壮观,微风拂面,带走不少热气,也把苏元伟混沌的大脑吹清醒了不少。两人坐在一个偏僻角落的长椅上,默默无语。
“有什么事?”还是苏元伟先开口。
苏葵犹豫了一下,开了口:“能把我的户口本给我吗?”
“你拿它做什么?”
“以后会用。”
因为苏葵是非婚生,而且父母都不是成年人,所以苏葵的户口并没有上在苏家,而是上在把苏葵一手带大的保姆的户口上。后来苏元伟结婚,也没提过把户口转过来的事,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不是苏家人。
苏元伟拿出烟点燃,吸了好几口。
“苏葵,你恨过我吗?”他问她。
苏葵沉默。
“苏葵,作为女儿,你恨过我吗?”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
“没有。”苏葵抬头,“因为从未做过您的女儿,所以也没权力恨您。”
苏元伟的手一抖,烟灰掉到发光的皮鞋上。
苏葵看着远方,夕阳渐渐下山,钓鱼和烧烤的人陆续回家。家啊,那是什么地方?
“对不起。”苏元伟熄掉烟,双手撑着额头,低头看着地面。
苏葵觉得,他的声音里,多了她从未听过的沧桑。回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衣冠笔挺,五官俊朗,尽管有她这么大个女儿,也才刚满三十六岁而已。如果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那这个年纪,最多算是男人的青春期。“事业有成,勤劳务实,家庭和睦幸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男人”,这是他一直以来为大众塑造的形象,所以才会在社会上爬得这么快,使原来那个早已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苏家又重新光鲜亮丽起来。这种男人,经不起“那些年”的打击,经不起舆论的讨伐。也许她的存在,真的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错误。
“别对我抱歉。”苏葵坦然一笑,“不论怎样,是你生了我,也养育了我近十九年。”
相较于苏葵的坦然,苏元伟却一直皱着眉,漫不经心的吸着烟。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长长静默。
“那个女人,”他突然说,“你的亲生母亲,我曾经的妹妹。我应该是爱过她的,虽然当时的我们对爱情都没有真正的领悟。”
十九年来,他第一次向她提起她。
“苏葵,感情真的是个伤人的东西,但比感情更伤人的是生活。感情让人长出棱角,在契合和你拥有相同棱角的人的同时,又会让这些边边角角将对方划伤,而生活,会将你的棱角打磨得干干净,让你变成一个球,什么人都能适合。我跟她,败给彼此的棱角,败给了生活。苏葵,若是有一天,你也找到了那个跟你棱角契合的人,要么一开始就别在一起,要么永远都别放弃,千万别学我们,半路喊停。”
人总说,酒后容易吐真言。苏葵想,苏元伟一定喝醉了。有人情味的苏元伟,她从未见过。
“户口本我明天会让人给你送过来。”苏元伟边说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苏葵,“这张卡里有二十万,算是你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苏葵看了看在夕阳中闪着光的卡,没有接。
“不用了,我就快十九了,已经成年了。你对我的义务,已经结束。”
苏元伟拿着卡的手停在半空,半响后,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