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心中一动,想到刚刚初见东方玉真容时的惊艳,再想到战场上军师撕下面具,自家公子和军师“深情对望”的情景,莫侍卫惊悚了,天哪,太让人震惊了吧?夫人要知道这消息,还不得吵着要自杀?
罢了罢了,不能想太远,他什么也不知道,嗯,什么也不知道。莫离自我安慰着,带着满脑袋的合理想象,捂着嘴迅速离开。
帐内,待酒热之后,慕容洛瑾取过两个白玉杯子,为东方玉和自己倒上酒,动作优雅,缓缓地道:“这是二十年的秋露白,滋味甚美,且温酒不伤脾胃,东方不妨多喝一点儿。”
清澈的酒液,在荷叶型的白玉酒杯中微微晃动,荡漾出迷人波光。东方玉伸手接过,不经意地,和慕容洛瑾手指相触,微皱了下眉,也不甚在意,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酒。”
就是度数太低了点,这样喝下去,恐怕喝撑了都醉不了。
慕容洛瑾却是微微一怔,为这瞬间接触愣了一下。相识这么久,他明白东方玉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冷清,除了治病几乎和任何人都没有肢体接触。眼下他“不经意”地一接触,才发现,这如玉素手竟凉得冰雪一般。心中担忧,想问又觉得唐突。想到她今日战场上厮杀一天,又深夜吹箫,寂寞哀伤,莫非是因为如此,手才这么凉?
抬眼望去,东方玉正优雅地饮尽杯中酒,素手与玉杯相映,如同最完美的雕塑,美得动人心魄。听她称赞酒好,想着热酒暖身,复又敬了一杯,缓缓地道:“不知东方酒量如何?”
“谈不上什么酒量!”东方玉淡淡一笑,“从小我师父就不许我喝酒,不过,总是偷着喝一些。”
慕容洛瑾心中暗喜,说道:“想不到东方还有偷酒喝的时候,既然如此,今天就开怀畅饮一番。”说罢和东方玉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天,从战局扯到天下局势,天佑民情风物,再到琴棋书画,越聊越是惊喜。东方玉话不多,然而总能适时接上或者精辟地总结一两句,对各类事务看法独到,颇有见解,和慕容洛瑾相谈甚欢,酒也越喝越多。
慕容洛瑾暗暗吃惊,他出身天下第一庄,家学渊源,天赋奇高,自幼蒙名师教导,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曾经跟随师父广为游历,自认见识很广,同辈人中少有人敌。没想到东方玉小他几岁却是毫不逊色,而且喝到现在,两人均是酒到杯干,四个空酒坛子扔在一侧,东方玉竟丝毫不见醉态,眼神清明冷冽。
这可如何是好?慕容将军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仍是言笑晏晏,却见东方玉放下酒杯道:“我有一种新鲜的品酒之法,不知慕容将军愿不愿意尝试?”
新鲜的品酒之法?
看着东方玉微微带点狡黠的大眼睛,慕容洛瑾直觉有诈,可一时间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怎的,糊里糊涂就点了点头,照着东方玉的吩咐,取出了十几个平日里珍藏不用的杯子。
这些杯子材质不同,形状各异,但做工精美,线条流畅,连东方玉这个不怎么注重这类物事儿的人,也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酒杯并非凡品,忍不住心中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喝个酒都能整出这么多讲究。看来当初为秦元帅解毒要价五万两,实在是太少了点儿,当初真不该手软!
东方玉心中懊悔,面上却是淡淡一笑道:“其实这方法说来新鲜,其实是将不同的酒混合到一起而已,可令酒色更美,酒味更醇。”说罢,随手取过一个犀角杯,将少量青田酒和刚刚温热的秋露白混到一起,轻轻摇动,待酒液充分混合后,递给慕容洛瑾道:“这样喝味道更好一些。”
慕容洛瑾接过一看,清澈的酒液透出点淡绿色,酒香扑鼻,缓缓饮下,入口绵柔,忍不住赞了声好。放下酒杯,见东方玉正依次将酒杯排开,变戏法一般把千日醉和竹叶青、罗浮春、青田酒、杜康、琥珀酒等按不同比例混合起来,霎时间酒香浓郁,杯中酒的颜色也各有不同,有一杯甚至是淡金、玫瑰红和浅碧三色交织,酒液晃动,格外诱人。
“东方如何想到此种妙法?真是神奇。”慕容洛瑾端起一杯酒,貌似随意地问道。心中暗自疑惑,看东方这样子,分明酒量很好,喝了这么多也不见醉态,而且对酒很有研究,各种酒的搭配看似随意,组合起来却能在酒色和酒味上更胜一筹,连杯子都选得恰到好处,难道自己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东方玉知他疑惑,却只淡淡答道:“这是我夫人的习惯,她不胜酒力却喜欢品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说是喝起来不容易醉。”
这是纯粹的假话。调酒的法子是她教给古灵的,而且根本不是因为喝着不易醉,恰恰相反,她今晚调制的酒,虽然卖相更好,口感更柔,但喝起来绝对更容易醉,后劲儿极强,更何况还特意加入了千日醉。
慕容洛瑾闻言,握杯的手悄悄紧了一下,瞳眸微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边品酒一边聊起了各地风俗。东方玉也继续喝着,不时调配一些新的花样,只是酒中千日醉的比例越来越高,两人喝得兴起,直接又开了一坛千日醉。
又空了两个坛子,慕容洛瑾醉态微露,东方玉美酒调制得愈发殷勤。她前世参加过不少酒会,看过各种人的醉态,自认为颇有心得。一般说来,男人醉酒与女人不同,男人喝醉后,眼带红丝,目光幽暗,无论生得多么俊美,看起来都有几分面目可憎。女子则会晕生双颊,眸中带露,水光盈盈,越发惹人怜惜。可是眼下慕容洛瑾已经有三四分醉了,看着却是潇洒俊逸,透着自然的风流魅惑,看得东方玉心下感叹,这人平日里道貌岸然风姿卓然,喝醉了竟也能保持形象没有半分丑态,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