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对海华有点发怵,觉得吧,那地儿和周立中那人的关系太密切,免不了有点发虚,尽管她也旁征博引找了许多理由认定自己没必要为此发虚,可就是,心眼里那点不踏实,生生地刺激着自己。所以她整个下午都坐卧不宁,这阵子脚摔坏了被田园日日惯着,平时那点沉稳和不动声色都不见了,竟然叫家人看出来她的紧张,连爸爸都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当然是立马摇头的,看了时间,拉了田园走人,约了隔日再回家。
到了家,田园也有些事情要出去,她送他到门口,单脚站着靠在玄关边的吧台,眼瞧着他穿好鞋,拿着包,转身来亲自己,再露一个笑容,挥手而去,原本到嘴巴边上的那些话也就一句没说出来。本来她想这日下午盘问盘问他的事儿来着,自己也没有好好关心过,到底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样的公司,可是还没组织好开口的言辞,这人就走了,她也就只好悻悻地关了门,回到沙发上,抱了个枕头沉思。
是有很多东西要想的,譬如,孙杰。把手机掏出来翻到那个号码,皱着眉头想要是没挂这人打算说什么呢?她本来不是个深究这一切的人,只是觉得这电话蹊跷,想那么一会儿也就算了,人家都要当孩子他爹了,没什么可想的。
于是眯着眼睛靠了一会儿,看见电脑就放在茶几上,单手去开,陡然觉得这样闷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稀罕,估摸着也长久不了,就坐起来,调出自己从前做得设计来看,看到不好的地方就顺手改了,这么折腾了一会儿,时间也就到了吃晚饭的点儿。
因为田园没回家,她给他短讯说去吃饭。脚已经没有大碍,虽然走路还是有点别扭,好歹不疼了,她就索性自己出门打车,不想是晚高峰,来往的出租没有一辆得空的,公交又必须换乘,站得脚酸想想如此等下去不行给田园打电话,不通。无奈。打给费亚青,说自己可能会晚一些没车云云,想不到费亚青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声音和气得不行:“别着急,脚怎样了?”
她木愣愣站在路边摇头:“没事儿。”挂了电话发呆一阵,思虑老狐狸的声音不对啊,虽然平日待自己好但也不是这个好法的,他素来守时何况还是和周家老大?正呆着,有车子到了,骚包已极的R8,探出一个脑袋:“妹儿,上来。”
她笑,开门进去。
好东西吃多了,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勾不起人太多兴趣来。周月在饭店就那个想法,雅格轩,据说没有一定品衔儿的人那是进不去的,她看也不过如此,越是描绘的奥秘非凡才让那么多人想来,菜色还不是一个大厨做出来的?思想着,见桌子上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费亚青一拍她肩膀:“周月啊,都不是外人,将来周董就是你大老板了,不敬一杯?”
她本来料到这一切,只是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被卖了,举起杯子,小酌一口:“周董,我敬你。”
周立中靠在边上的位子上看着,也不动筷子,只是手指扣桌子面儿,不紧不慢,见她没说话,给了一个眼色,又收到一个眼色。
这么发闷了一会儿,周立东让人拿了东西来,周月接过来一看,计划列着新公司的名称规模,赫然写着总经理是周月,她一惊,抬眼看其余几个,费亚青在笑,周立东盯着自己,而周立中显然也早就知道,把头撇了开去。直觉就是说不,直接摇头:“我怕是不行的。”
都以为她是托词,只有周立中问了:“真不想?”
她点头:“我不行,因为我不想,其实费总,您一直这么提拔我我是感激的,可是这阵子我却真觉得累,我考虑再三觉得我不合适做这个了,本来如果您不叫我来我也准备说我想去回过头去念点书。”
费亚青一愣,眼光变得犀利,倒是周立东摆摆手:“只是个初步的构思。”
一顿饭吃的非常沉重,几乎消化不良,费亚青几次想要说什么都被周立东带过,周月也就只当没看见。饭后,依旧是周立中送她,坐进了车子却不发动,轻声叹息:“若是因为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广州那边准备办一个培训学校,几乎不会在这里。而我那大哥也绝不是个会因为我而招揽庸才的人。”
她转头去看他,几日不见这人与之前有些不同,头发削得很短,常有的戏谑劲头没了,她摇头:“不是这个,真的不想。”
“你这可真的能算逃避了,职场上不进则退,将来不免后悔。”他这话说来诚恳,见她没反应,就继续,“你既然有这个能力,何必介意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呢?等你坐上那个位子,好多事情由着你来,坐上这个位子的原因是可以忽略的。”
周月只是笑笑:“你提的意见吧?!其实没什么别的,我烦透了这样子做,不如从前单纯做设计画图纸的时候快活,大概是我这人有自知之明,怕将来搞砸不如现在早点撤退。”
周立中摇头:“你错了,回过头做设计也不会觉得有意思,你能到这一步,多少人盼不来,你说不干,你老总和我大哥之间的平衡必然打破,而我大哥想进军这块难,你那老总想背靠大树也难,最后谁会得了好处去?难道你对公司感情这样深?周月,不要意气用事,好好想想吧。”
说完发动车子,一路无语。
她回到家,田园已经在,见她回来笑笑:“回来了?”
周月一点头,问他下午去了哪里,他就说接到活了。她再问他办的公司如何如何,他就含糊几句,说过段日子你便知道了。周月于是不多话,只提醒:“先不要接太大的活儿,万一有事儿也能周转。”
田园点头,拿了自己的图纸给她看,果然是小东西,她瞄几眼,还给他:“这些都不需要办公司,接私活做也没问题。”
后来反正晚了,就商量结婚的事情,两人此时都赞成从简,不要大操办,日子可以早些,上网看了一通黄历,挑了几天准备第二天给父母看看。
然后周月洗澡,整理材料,总要去上班的。
田园到后半夜才睡,躺下的时候周月迷迷糊糊,问他:“几点了?”
他愣一记,回答:“3点不到。”
她于是转身继续睡,咕哝两三声,围绕四周的依旧是寂寥如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