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意黯然,桂园香气四溢,只是少了当年的热闹光景,不禁让人心生惆怅。
谢梵静跟随女官走过瑶池,经过长长的廊道,不敢肆意打量周遭的景色,她本分地盯着鞋子上的精致纹路,忽听得女官说了一句什么,抬起头,盯着她头上朱缨宝饰的帽子发愣。
半晌,女官没再开口,谢梵静想可能是嘱咐她待会见到陛下之后该注意的礼节。
素闻鄄王不近女色,谢梵静虽然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半句,自半年前新王登基,国泰民安,连边境周围的蛮夷小族也开始向朝廷进贡,不能不让人赞叹他处理国事方面的能力。
但,不近女色,皇族无后,也颇让底下的一些人臣着急。
新王登基之前,已经将其他皇子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最后只剩下一个大皇子,他本是皇帝钦定的王位继承人,却也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
如此心狠手辣,任何一代皇帝都不能与之媲及。
女官停留在长春宫前,回头向谢梵静施礼:“娘娘再此等候片刻,下官进去通禀,速速归来。”
她颔首应允,表面平和,内心却有些焦灼不安,双脚在底下的汉白玉阶梯上轮流换着,却看见守门的两位兵士似乎在注意自己,慌忙停下步子。
一炷香左右,里面传来女官洪亮的声音:“宣淑媛娘娘。”
她慌忙整整衣装,迈着细碎的步子,跨过门槛,抬起头,四周曲径通幽,哪里有女官的身影,顿时慌了神。
“娘娘,这边请。”
谢梵静转过身,才看见站在小松树后面的女官,她走到近前,掏了几两银子送到她手上。
“这位小官,本宫想问您一个问题?”
女官收了银两,心领神会,点点头,说:“问吧。”
“陛下他找我何事?”入宫只有一个月,后宫之地竟没什么姐姐妹妹可以问的,只有一个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女侍,跟她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女官笑言:“陛下就想问你过的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谢梵静大惊失色,以为女官说的是反话,按照传言,陛下应当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会好心好意关心她的生活。
“娘娘不必担心,跟属下进去便知。”
谢梵静硬着头皮迈开步子,跟随她走过一个拱门,花香满溢,虽是初秋,却依然绿意黯然,不禁让人流连忘返。
湖中心的亭子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长发披肩,脸色苍白,着棕色绣有大雕的绸缎衣服,另一个虽然穿着华贵,却是满面胡须,看起来有些凶狠彪悍。
谢梵静疑惑地走到他们面前,都说皇帝是个天下少有的美男子,所以,皇帝应该就是脸色苍白的那一位。还没等女官示意,她已经向白脸男屈身请安,顿时惹得两个人哈哈大笑,却把女官吓的出了一身汗。
“娘娘……”女官比手示意,却没有让她看懂。
“罢,她第一次来宫里,弄错也是正常。”
弄错了,谢梵静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才发现讲话的是胡须男子。他正在上下打量她,抬手示意:“爱妃请坐。”
“陛下,刚才臣妾不识……”
“诶!算了,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受罪的。”
“谢陛下。”谢梵静走到石凳边上,两个宫女迅速在上面垫上一个绒布团子,并为她端来新的茶点。
“爱妃进宫已经有一个月了吧。”
“是。”
“住的习惯吗?底下的人有没有冒犯你?”
谢梵静一一地作了回答,虽然不敢抬头,却因为他温和的声音轻松了许多。
“不用怕朕,爱妃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看着胡须下面的黑眸子,不似刚才第一面见到时的凶狠,异常亲切柔和。
“爱妃以后就住在这长春宫,可以把你最亲近的侍婢带过来。”
“是,陛下。”谢梵静的心里拂过一丝暖意,害羞地低下头,陛下或许是要她留在宫中伺候了。
“有什么事可以找南宫大人商量,他自会向朕禀报。”皇帝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燕子。”
“是,”女官奉命鞠躬。
“带淑媛妃四处走走。”
“遵命。”
谢梵静抬起头打量他的背影,他身材纤细,比一般女子高,却又比八尺男儿矮上几分,大胡子确实增添了暴戾之气,却掩盖不了他纤弱的体质,倒是旁边的南宫大人,脸色虽然苍白,却身形高大,孔武有力。
泰明走到半道,启口问:“陛下,现在去看王爷?”
“嗯,淑媛妃嫁给朕,也算孽缘,吩咐下面的仆从千万不能怠慢她。”
“是!”泰明抓起她的手,把了把脉搏,叹了一口气。
“生死由命,解不了就解不了吧。”
“这蛇果的毒,喂养的循序不一,要培植解药,也得一年半载,陛下,不如派下臣去蚺国,向蚺王讨要解药。”
“以前蚺王喂我吃下蛇果是为了所谓的爱情,现如今,他已经钟情于他人,必定会以国事要挟朕,所以,万事不可轻举妄动。”心中无爱,生命亦不足以珍惜,三年五载之后,不知道有几个人还会记得曾经有个爱闯祸的小女孩,处处捣蛋,却又处处受人钟爱,连她自己,都快记不住过去的面貌,若远若近,虚无缥缈。
“陛下,我们可以请求燹国的帮助,由他们施压,向蚺国拿解药,说不定燹王会念在旧情……”
“闭嘴!”皇帝大喘着靠在柱子上,嘴角喷出一口黑血,身体火热难耐,软软地倒在泰明怀里。
谢梵静刚好看见这一幕,焦急地想要上前,却被女官挡住。
只见南宫大人给陛下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本来虚软的人渐渐站了起来,但还是靠着旁边的人才能歪歪扭扭地走出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