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帅十分感激,拜别诸位,引兵启程……
车马颠簸而行,过了很久,东峪还是闭着眼睛。身上发着高烧,一路又不方便熬药,人眼看着奄奄一息了。
这天下午,阳光很毒。车到了一座大山前,颠簸了几下,东峪突然睁开眼对嘉莹说:
“嘉莹,嘉莹,你听我说: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衣服里有我写好的绢帛,那是我们回去的咒语。我爱你,如果这些年我爱过女人的话,你是唯一一个我爱的女人。鄯州之夜我和你发生了……我知道你不情愿,如果这一夜有了孩子,求你看在我临死之人的份上,留下他……”说完,眼含泪水,昏死过去。
“你胡说什么?是疼得厉害说胡话吧?”拉巴子看看东峪,又看看嘉莹说道。
那一夜?另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嘉莹惊呆了!怪不得自己做了那样的梦,怪不得他问我感觉怎么样?怪不得他一路不阴不阳,他一定以为自己是知情的,配合的,所以……
嘉莹越想心里越乱,这个男人竟然在自己熟睡时对自己,怎么可能?……
他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恨他吗?不,我不恨他,相反,我心痛,我不舍,我也是爱他的。想起阿尼玛沁山上凉风中的披衣动作,想起四目相对的深情,想起昨夜强吻自己的喜剧场景,想起他为自己挡住铁锤的坚定,嘉莹心软了,也许自己这个不祥之人,却真的可以享受一下儿女私情的快乐呢!
可是自己确实是个不祥之人啊!杜荷如果不是驸马都尉,哪儿有机会参与所谓的太子叛乱?也就不会有杀头之罪,已经失去的人再也无法还魂,可是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就不会有生命之忧!哎,自己真是个不祥之人吗?
嘉莹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对强权的仇恨,她是这一切的制造者,是强权让自己嫁人,丧夫,再嫁,流亡,遭受暗杀。面对强权,人们的生命是何其贫贱,像瓷器一样随时有可能被摔碎而又无计可施。我要坚定的活下去,要和强权斗到底,要生存,要幸福!
“前面就是秦岭了,翻过秦岭就是长安,长安终于快到了!”彩云兴奋地叫着。
长安,大明宫现在已经不是李唐的天下,已经有一大半儿姓了武。我得好好想一想,怎样对付这些逆贼。怎么救活慕容东峪的命。
突然车子晃了一下,停了。只听鞭子抽打人的声音传来,嘉莹吩咐拉巴子:“去,看看怎么了?行远路,莫伤人!”
“好的,小福子,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拉巴子拿了一支野草回来说:“有人说这只草可以还魂,所以我买回来了。”
“什么人在挨打?”
“就是一个卖草药的人,他惊了罗帅的马,正在被兰州刺史的人鞭打……”
嘉莹听说有一支神奇的还魂草,认定是上天在帮助慕容东峪,她忘了罗帅的交代,大声命令彩云:“快去把挨打的人叫来,我要当面问他。”
不一会儿,彩云领着被抽了几鞭子的药农过来,嘉莹把他让上车,问:“老人家,请问这还魂草怎么用啊?”
“放在水中煎煮就行。”
“我们急着赶路,没有地方生火,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有,用嘴嚼着嚼碎喂给他就可以了。”老人操着浓重的方言答道。
“真有那么神么?像他这样的能救活吗?”嘉莹指了指昏迷不醒的东峪。
“能,有次我们村中张疯子采药,从山崖上摔下来,摔得要死了,他儿子采了一颗,给他熬着喝了,没多久就好了。”
“你认得这种草?跟那颗一样?”
“我家世代为医,在这大山里,我救过好多人的命,没错儿。”
“上山采药太危险,以后别再干了,看您年龄也有七十岁了吧?”
老人憨憨地笑了,看看嘉莹,回道:“小哥儿,你说我七十,我已经一百二十七岁了。我重孙子都八十了。”
嘉莹心里诧异,这真是个奇人呀,这里确实是块儿风水宝地。
嘉莹拿出一锭50两的银子交给他:“老人家,这是小福子给您的赏钱,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老人一下子看呆了,嘴上嘟囔着:“我的乖乖,五十两,在大山里一辈子都没见过,回去可以买房置地过好日子了。”
老人身体轻盈地下了车,向远方的山间小道走去,背着采药的背篓,步伐比年轻人还轻快……
“这儿的风景真好!我都想留到这儿了,你呢?”拉巴子看看彩云。只见彩云正用嘴嚼着草药,嚼碎了往东峪嘴边儿喂着。东峪的嘴一张一合地倒着气儿。看样子不行了。
“人成这样了还喂药,有用吗?”拉巴子显然想放弃了。
“你想不管神医?他可是公主的救命恩人。”
拉巴子不再说话,车辆平稳前行,说明路比较平坦,嘉莹心里不再怕东峪颠簸着了。
嘉莹低头看看东峪,他还在继续昏迷着,嘴唇干裂,粘了一些药汁儿。
“彩云,快给先生喂点儿水喝。”嘉莹小声喊着。
彩云拿出水壶,在小碗中倒了一点儿,给东峪放在嘴边一滴一滴地喂着。车一颠,又全部漾了出来,洒在东峪脸上,东峪一个冷战,被激醒了过来。
东峪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嘉莹的怀里,嘴里酸不酸、苦不苦的,很是奇怪。
“天呢?药农没有说谎,这支草药果有奇效,慕容先生醒了,他醒了!”拉巴子的大嗓门喊得车外的士兵朝这里张望着。
嘉莹看过去,东峪果然醒了,在自己的衣袖内找着什么?手颤微微地无力地搜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什么,满意地笑了……
嘉莹透过车窗看到了正在车旁的罗玉成,心想:这次回京,一定要让皇兄重赏罗玉成和东峪等人。
罗帅带领一行人在秦岭中穿行,马上就要到秦州了。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军队车马劳顿,爆土扬尘,大家都很累。
罗帅看看地图,又看看左右的两名参军,故意问:“前面再过一个山坳就到秦州,但翻过这座山头儿需要两个时辰,真怕路上出状况,不如就近休息,明早再行。如何?”
参军齐声回答:“大帅所言极是,但野地宿营,又处低地,易受攻击,应该继续前进,在天黑前可以到达秦州。”
罗帅一想,嗯,有理,就带领大家继续前进了。
这时,罗帅的马匹刚好上到了一个高岗上,回头突然发现:后方行驶的车流停住了,正是公主所乘车辆。急忙回马去查看。
公主正在帮助东峪下车,一群士兵垫着他,终于站起来扶到路边。公主背转身,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帮他解衣宽带。
原来如此,罗帅悬着的心放下了。
回转到队伍前面,突然想到:不对,刚才一幕我一下子就看出公主不是男性,别人也会有所察觉,今晚保护任务更艰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