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是一个鬼,岂不是自找苦吃?还真不知道这鬼会怎样收拾他呢。可是不开门又能抵挡得住吗?她要真是鬼,门是关不住的,她会无所不能呀。与其这样,还不如顺从她些,不惹她生气,自愿接受她的发落。
刘海极不情愿,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把她让进屋子,请她坐下。还时不时地用眼偷偷地看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似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人还是鬼。他在想,如果是鬼,自己怎样才能逃出魔爪?他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门,看门道是否畅通,如果她有什么动作,拔腿就跑。
她有些激动,也不客气,进屋就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用眼睛打量着屋子,最后把眼神停在他身上,自言自语地说起了她自己的事情。
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这女孩姓郑,单名一个“甜”字,湖北鄂西人。几年前大学毕业后和男友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打拼,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营销。
前几年是房地产的黄金时代,销售业很火爆,加之一眼看去郑甜也很上相。有行情又有人才形象,几年下来不仅买了房,还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郑甜的男友是她同校的学长,经营着一家自己的公司,总体业绩还算可以,她便把全部的积蓄投进了男友的公司,想得到更好的回报,然后两人风风光光地结婚,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可是天算不如人算,今天早晨,男友突然告诉她,他要和公司女秘书举行婚礼了,几天前已与女秘书正式登记拿证。他不仅马上要当丈夫,同时也要做父亲了,说完提了个箱子走了。
原来,他已经背着郑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根本没留商量的余地。
想当初与这个男友好的时候,自己的家长非常反对,闹了许许多多不愉快。为了能够在一起,在男友的鼓动下,她作出了众叛亲离的选择,与男友一起离开了自己的家,离开了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与男友同居创业,把一切都交给了男友,当时以为从此求到了庇护,可以一心一意地过日子。结果,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对于男友的所作所为她毫无察觉,似乎没有一点迹象。这并不是因为她傻,而是现实不允许怀疑他,一个年轻女孩,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她敢去怀疑她唯一的亲人吗?她根本没有可能去怀疑他。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她天旋地转,似乎天塌下来了,不能自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简直“懵”了。
她向公司请了假,神情恍惚地把这事告诉了闺中密友曾超,伤心地喂泣。曾超知道这件事后,也非常震惊。作为一个姑娘,也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法,只好也向公司请了假,陪甜甜散心,用些语言开导,安慰她。
甜甜哭累了,没了语言,默默地跟着曾超走。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湖边那片树林。都走累了,曾超的嘴也说干了,甜甜却总是不言不语,心事重重,失去了面对突变的勇气。
两人在林子里静静地坐了好久,好久。
肚子饿了,曾超说要去买点东西填填肚子,便去找售货亭。
曾超走出才几十米,甜甜突然发疯似的飞奔向湖,一头跳入水中。曾超转身直奔湖岸,大声呼喊:“救命!救命!”
很快,湖岸聚了许多人,指手画脚议论的不少,下水救助却不见一人,眼看一个二十多岁的生命就要从地球上消失。曾超的心伤透了,急得大哭不止,却也没有别的办法,眼泪救不了郑甜。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拨开众人,奋不顾身跳入湖中,几拱几拱就接近了甜甜,然后一个猛子钻入水下,不一会儿就把甜甜救上岸来。曾超破涕为笑,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这救人的年轻人,一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要是没有妻室,就让甜甜跟了他岂不两全其美?
曾超原以为年轻男子会“送佛上西天”,救人救到底,把甜甜弄上岸后主动施救,比如人工呼吸、送医院什么的。
谁知上岸后,甜甜被人围住,救人的年轻人却不见了,这更引起了曾超的兴趣,这年轻人不但见义勇为,而且做好事不张扬,不留名,这不就是一个当代的“活雷锋”吗,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去找?
曾超迅速挤出人群,四下张望,猛然回头,发现那年轻人穿着一身湿衣裤向林子深处走去,步子很快。这时,警察已经赶来,又听人群中说甜甜已经脱离危险。曾超便急中生智,小跑着进了林子,一路跟踪年轻人到了这个出租屋。她心里非常高兴。心想:一个住出租房的男人,可能是外地人,没准还是个单身汉呢。她转身就往回走。她要把这个信息尽快告诉甜甜,让她也高兴一下。曾超急急忙忙跑到派出所。此时,郑甜已经没事了。
曾超与郑甜牵着手出了派出所,看着甜甜仍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曾超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郑甜。
还说:“这样的男人一定很可靠。”
本来,失恋中的人最希望得到感情上的寄托,就像一棵失水到快要死亡的树,一旦有了水分的滋养,它就会加倍吸收,并不在乎那水是纯净水还是杂质水,只要是水就行,因为它太需要。此时的郑甜,与那植物一样,迫切需要得到一份男人的关爱,既然眼前有救她走出死亡的男人,还有哈话说,她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甜甜按照曾超的指点,一路找来,直接进了刘海的出租房。
刘海听完甜甜的讲述,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着,一声不吭。
他在想,眼前这份突然出现的爱该不该接受?接受卩巴,老板娘怎么办?如果这份“艳遇”提前来到,自己就不会铤而走险按照李向东开的条件去杀张洪利,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家难归,无家可归。不接受吧,眼前这女孩年轻漂亮,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优于老板娘,单从现实来说,他都不应该推辞。
想一想,一个杀人犯还敢回到自己的家乡么?既然回不去,藏匿的地方也是不能告诉老板娘的,万一老板娘嘴不把门走漏了风声,或者老板娘根本就不愿跟他漂泊、流浪呢?也有可能她会向警察报警,俗语不是说过,“最毒妇人心”吗,真要是这样自己不就完蛋了?自己与老板娘的姻缘不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
“咳!”刘海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冷颤,当初在干掉张洪利时,为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如果应承了甜甜的婚事,不但自己有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家,而且对自己的身份还多了一层掩护。
郑甜见刘海许久没有回应,便开始抽泣。她哭着问他是不是嫌她是个累赘不想要她,如果那样,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当初死在湖里。
她哭诉着:“你为啥要来救生,还不如死了好。”说完更加伤心。
刘海终于回应她,自己有难言的苦衷。
甜甜不哭了,生气地追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苦衷,是杀了人还是放了,是在走还是在毒?
小姑娘心地善良,思想单纯,在她看来,一个能见义勇为、置自己生死而不顾、营救别人的人,绝不会去干杀人越货的傻事。
她觉得他根本就是不想要她,便放声大哭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刘海赶紧拦住她,低着头扯了个谎说,他之所以迟迟不表态,是在想自己该不该做这个主。
他说:“我是非常非常地喜欢你的,我原本就是因为逃婚才来到万州。”
他告诉她,他的母亲在老家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女方是舅舅的女儿,这是一门近亲。大家都知道,近亲生育子女是没有健康保障的。他不愿意,可是老母亲和舅舅不顾他的反对,说这是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事,坚持要他把这门亲事应承下来,而且还让风水先生选定了婚期。
他没办法,只好连夜逃走。
如今又遇到婚姻大事,如果自己贸然答应,母亲和舅舅知道后会更加不能原谅!不答应她的一番好意,又不是自己的想法,鉴于这样的实际情况,左右为难,没了主意。
说完,刘海抬头看了甜甜一眼,见她没哭了,正专心致志地听他说话呢。
这番话编得很圆满,在甜甜听来,刘海不但助人为乐,还是个孝子,同时知情达理,今生今世能遇上这样的好人,真是造物主的刻意安排。她更加敬佩他,更坚定了嫁给他的信念。
双万沉默了一会儿。
刘海口气坚定地说,现在想好了,他与她一起过,时间长点后,待母亲与舅舅的气消了,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或许母亲和舅舅碍于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就不会再逼他了。
刘海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因为他手里是假身份证,名字、家庭住址、文化程度都是编造的,如果甜甜要拉他去街道办事处结婚登记就会露马脚,民政部门在电脑上一眼就会查出他是什么货色。如果不去登记拿证,甜甜可能不会同意。现在有了逃婚一说,甜甜要是硬拉他去登记,他就软拖硬扛,把责任往母亲和舅舅身上推,来个缓兵之计,他估不会。
你别说这文U海还会点儿心理学呢。
甜甜笑了,笑得很灿烂,她隐隐感到自己从此不再孤单了,很快又会找回过去充实的感觉。她要求刘海收拾东西,立马搬到她买的那套房子去,开始他们两人世界的生活。这里的出租房,明天再来找房东退掉,她甜蜜地说:“租金退不退都无所谓,只要把钥匙交回去就行。”
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免费娶了个乖媳妇儿。
谁遇上这样的好事都会局兴得合不上嘴。可是刘海却局兴不起来。他毕竟是负案在逃的嫌疑人,说不准哪一天的哪一时刻,他会被警察抓住,押回自己作案的城市。
他心里既侥幸又沉重。
昏暗的街灯,照耀着狭窄的巷道。
刘海出逃,引起了服装店同事的猜疑。
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他在店里的份活儿就摆在儿了。
向老板娘打听点情况?同事们又不敢。因为店里除了智障小儿,谁不知道老板娘与刘海的那些事,就是聋子瞎子也能察言观色和从他们做出的动静里猜出他俩之间的关系。
平时大家都装傻,睁只眼闭只睁,不去说长道短,品个盐咸醋酸,少去惹是生非。到了这时候,不问不行,不问就要多干活,已经到吃亏不讨好的地步了。要真问的话,怎么问?直接问,老板娘会怎么想?间接问,目卩不暗示是她把人藏了,或者说逼她承认他是她的人吗?老板娘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谁都想得到,问话的人不是自找无趣吗?
去问李向东怎样?问李向东也不行。既然知道刘海是李向东的情敌,问他又是啥意思,是怀疑李向东吃醋,为了揭去绿帽子,动了杀心,干掉了刘海?
这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就这么微妙地维系着,许多事情隔着一层纸,是捅不得的,也没人敢去捅,谁捅谁犯忌,谁捅谁倒霉。
这事只好真的装傻了,店里少了人,是老板和老板娘的事,他们怎么处理,打工仔操什么心?至于刘海目卩份工作,看在他平常对大伙还不错,没有为难过大伙,有时也帮助过别人的分上,大伙就替他担待点,反正都是几个年轻人,年轻人有的是力气,多干点少干点死不了人,多干点活比惹老板娘生气要强。同事们这么想着,忍气吞声地把刘海那份儿时了。
过了一些时候,还是不见刘海上班,大家觉得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又一合计,觉得还是应该把情况弄清楚。不敢找老板,也不敢找老板娘,找找刘海的堂妹刘菁菁总是可以吧,但李向东是因为刘菁菁,才冷落老板娘的,所以不得不考虑刘菁菁与老板娘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找刘菁菁也要注意方法,不能因她反感而得罪她,如果她吹枕头风给老板李向东,大伙儿还得被收拾。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派个代表去找刘菁菁,就说刘海多天没上班,不知哪儿去了,自己有事要请刘海帮忙,这样看似无意,却有意,不露声色地把刘海失踪的消息告诉刘菁菁。
菁菁是个聪明人,老板娘与刘海的那些事他早有耳闻,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刘海会不会出意外,会不会被人做了?本来她跟了张洪利,知道李向东很不满意,随时还把李向东防着呢。莫不是他李向东“冬瓜奈不何,按到西瓜磨”,把气都撒到刘海身上,将刘海做了?那可是作孽呀,对她来说,刚刚失去张洪利,现在又失去堂兄刘海,下一步李向东会不会疯狂到把她也……
她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通风报信的人前脚出门,她就赶紧给老家挂了个电话,打听刘海的去向。老家的几个亲戚,都不知道刘海的去向。
她觉得问题严重,而且时不我待,必须抢在李向东向她动手之前,进行反击。
她鼓足勇气把罗莎约到咖啡馆,把刘海与老板娘的事说了出来,还加上自己的猜测,却把自己与李向东的事撇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刘菁菁与李向东那点事,罗莎已经听人说过,只是懒得过问,她自己的老公都不管,谁还去吃饱了多管闲事。
刘海的失踪引起了罗莎的警觉。
本来张洪利失踪,他周围的人就引起了罗莎的怀疑,在调查李向东时,证据所指李向东没有作案时间。此时,如果将刘海的失踪与李向东联系起来,李向东没有作案的时间,刘海也没作案的时间吗?
她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罗莎通过分析,坚信刘海目前没有死。但是,刘海不可能是案子中的“大鱼”,顶多是一只替罪的虾米,她不想急于花过多的精力去追踪。
警察需要的是“鱼”而不是“虾”。
她决定先在李向东身上下点工夫,等到事情有点眉目以后,再找海。
她确定了工作方案:第一要打草惊蛇,有意地放出一些风声,逼一逼李向东,不能让他安稳悠闲,要让他有所反应。
罗莎传唤了老板娘,当然是在咖啡馆,而不是公安局刑警队,直截了当地要老板娘说出刘海的下落,这让老板娘非常紧张。老板娘沉默良久,假装什么都不懂,她的确不知道刘海为啥这几天不来上班。
罗警官虽然约她来到这个宁静而休闲的场所,但是问话却不像平时拉家常和请人提供线索那样客客气气、和颜悦色,而是直逼主题。老板娘已经听出刘海失踪了,她猜想,是不是警官已经掌握了什么情况,或者是刘海犯了什么事,有人揭发了她和李向东把刘海藏了起来,或者是她与李向东共同谋害了刘海。这样一想,她就更加紧张,联想到平时与刘海的苟且之事,不自觉地就乱了方寸。这时她才发现,李向东平时对她和刘海之间的事不闻不问放水流舟,原来是在选择整人的时机。这个不得好死的李向东太恶毒,太凶狠,居然为了老娘与刘海那点事向刘海下了毒手。她正胡思乱想着,罗莎的电话铃响了,她起身避开老板娘,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接电话。
老板娘一个人待在那里却觉得浑身发凉。
罗莎接完电话回来,告诉老板娘,刘海与人合谋犯了事,警方正在追捕,希望老板娘能够很好地配合,如果知道刘海的下落,应该立即报警,既可以保护刘海,还可以协助专案组尽快破案。老板娘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按她的理解,罗探长是在向她要人。这说明她与刘海的那些事,公安局全都知道,真是把人丢大了。不过从罗探长话中听得出,刘海目前还没有受到安全威胁,没有危及生命。
这让她有了一点慰藉,实实在在地放了心。刘海到底犯了什么事,是什么性质,老板娘一时半会还猜不出来。她在心里暗骂刘海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至于外逃时也不给她打个招呼,整出事来让老娘担惊受怕,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还是自己的结发丈夫李向东好,保险,安全,善恶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