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边,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南宫离遇上了正在仰头喝西北风的乔灵。
既然看到了,当然是要打招呼的,装着没看到可不是她的作为,所以,南宫离懒洋洋地举起了手,对着他说了句:“乔灵儿,在纳凉啊?”
“乔灵儿?干吗加个‘儿’字?难听死!”乔灵嫌恶地撇了撇嘴,瞪了她一眼。
“你不觉得加个‘儿’字听起来比较亲切吗?”哪有那么计较的,真是个孩子!
“不和你胡扯!”乔灵的头又仰高了,看着树上。
树上有宝贝吗?南宫离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结果——她的眼睛一亮:鸟窝啊!是一个好大的鸟窝!
她盈盈一笑,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么大的一个鸟窝,里面一定会有鸟儿对不对?”她故意地问他。
“树那么高,我怎么知道。”他在这看了半天了,很想爬上去看一眼,可是看了看这棵近十米高的树,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估量了下自己的能力,他还是放弃了。
“我带你上去看看怎么样?”她瞅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坏心的笑容。
“开玩笑!这么高怎么上去?又不是神仙会飞!”他嗤之以鼻。
“乔灵儿呀,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哦,就算不是神仙,也可以会飞的。”说完,她就立刻以行动向他证明了,轻易地一把抓住他的肩,她一提气,顿时,他们两个人便往上飞去了。
“啊——”一声尖叫,响彻了云霄。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到了树上,南宫离带着他站稳后,恶意地问他:“怎么样?站得这么高,感觉不错吧?”
“啊啊啊啊啊……”乔灵愣了一下,下一秒,他便又尖叫开了,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不是只有一声,而是连着的好几声,叫得惊天动地,鬼哭狼嚎,叫完了,他颤抖如风中残叶,“下下下去!我要下去!”天啊天啊,他第一次站得这么高!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好可怕!看什么鸟?他的小命就快玩完了!“我要下去!快带我下去!”他几乎声嘶力竭了。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南宫离的耳膜差点被他震聋,见他胆小得几乎要晕过去,她嗤笑一声,再次抓过他,带他回到了下面。
“原来,你的胆子那么小呢!”她淡淡地取笑他。
乔灵的脸色惨白,他看着她,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很快地,他又是一声尖叫,然后,拔腿,飞快地跑没了人影。
“怎么了?我很可怕吗?”南宫离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搞糊涂了,为了弄清他到底是在怕什么,她也跟了上去。
乔灵一路狂奔,奔到了丛生的房间,忘了该有的礼数,“砰”地一下推开门,还没看见丛生就大叫大嚷:“爷!爷!大事不好了!”
就算丛生再处变不惊,被他这样一嚷,也变了脸色。他起身,赶紧问他:“怎么了?”
“爷,那个离儿真的不是好人!她是要来行刺你的!”
“你哪听来的话?”是这事吗?听完他的禀报,丛生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了,“又是在听谁胡说了?”
“不是胡说!”他急急地辩解,“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的?你看到什么了?”
“离儿那丫头会武功!她能带着我飞到树上!”
“就这样吗?”丛生几乎要摇头叹息了,“那又是什么让你认为她是要行刺我?”难道每个有武功的人都会想要行刺他吗?
乔灵被问住了,刚才慌乱不堪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对啊,离儿只是有武功罢了,好像并没有要行刺爷的意思。
啊,丢脸丢大了!他红了脸,刚刚都是他被吓糊涂了,所以才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呜——
“说不上来了吗?”
“那、那个——不管怎么说,她隐瞒了她会武功的事实,那就是不对的!”狡辩一下下再说。
“乔灵儿,怎么才一会功夫不到,你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呢?”说话间,南宫离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我哪有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了?你有问过我吗?”
“这——那你没说,就是不对!”乔灵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理直气壮。
“这话说得可好笑了呢,难道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主动地向你报告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譬如说我还会读书写字,这也要告诉你吗?”她笑得柔美,但言语似刀,态度暧昧,字字都是对他的讽刺。
“哼,姑娘家牙尖嘴利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姑娘家牙尖嘴利的怎么了?不可以吗?你叫你家主子评评理,是不是只准你乔灵耍嘴皮子,不准我离儿牙尖嘴利?”她把丛生也拉下了水。
丛生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以后的日子最遭殃的人是我,耳根不得清净啊。”
乔灵立刻有了主意:“爷,那你干脆不要带她回丛月山庄得了,省得她吵你。”
南宫离眯眼,冷笑:“乔灵儿,有你这样对主子说话的吗?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家主子的未婚妻,这也算半个主子吧,你要再敢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把你赶出丛月山庄,让你到外面流浪去。”哼,敢怂恿丛生不让她去丛月山庄,看她饶他!
“啥?”乔灵傻了眼,“你什么时候成了爷的未婚妻了?”为什么他不知道?
“就在昨天,怎样?你有意见吗?”她挑眉。
“爷!”乔灵几乎要哀号,“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不开呢?难道她真的给你下药了吗?让你对她死心塌地?”
丛生只是笑着,没有答话。
“爷,你让我的心情很悲伤啊!”乔灵捶胸顿足,就差没有寻死觅活了。
“真的很悲伤吗?”她的笑容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和你恰恰相反,我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不是因为自己是丛生的未婚妻这个身份而高兴,而是因为他挫败的表情让她看了很是得意,“你认了吧,你的主子更在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她再一次地刺激他。
乔灵被她气得眼圈都红了。
“离儿,放过他吧,你再说下去的话,他可能要哭了。”毕竟是自己的贴身小厮,就这样看着他被人欺负,未免于心不忍。
“好吧。”南宫离看他一眼,又看向乔灵,笑了,“我不知道你这么爱哭,知道的话,我就不惹你了。”
“谁、谁要哭!”被人这么污蔑,乔灵火大得直跳脚,“我、我看到你就生气,不看了!”赌气地瞪她一眼,他转身跑掉了。
南宫离大笑。
看她失了仪态的样子,丛生竟只觉得她可爱。
南宫离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又盯着她看了,那样热切的眼神让她浑身不对劲,笑容僵在脸上,她收敛了一下,干咳了一声:“不用那样看着我吧?”感觉像被剥光了。
他走向她,低头,闻她清新的发香:“你和他相处得这么好,我就不必担心将来到了丛月山庄,你会无聊了。”
“他是一个挺有趣的孩子。”偶尔耍弄耍弄他还是挺有意思的。
“对了。”他想起,“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他也不知道她懂武功,初听乔灵说起,他确实地怔了怔,一个在丛氏布行当丫鬟的女子懂得武功,这似乎并不怎么正常,因此,他必须质疑她的身世了。
“啊,这个——”南宫离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想回答。
“不想说吗?”
“可以不说吗?”虽然说随便编一个理由很容易,但他并不是可以轻易被唬弄过去的,如果他顺藤摸瓜问下去,她怕自己会露馅,所以,还是不回答的好。
他凝视着她,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看她心虚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思考了一下,没有再逼问她:“不说就不说吧,不过,当你想说的时候,记着说实话。”他宁愿她不告诉他,不愿她骗他。
“会的。”一般说来,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这次接近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万不得已,“今天晚上丛万涛会在觐岳阁设宴,我想他主要招待的人是你,你应该不会不去了吧?”前两天,丛万涛每天都会来请丛生过去一起用膳,但他都没有答应,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再不答应,未免不近人情——虽说,对丛家的这些人不用讲什么人情,但丛生既然答应人家留下了,好歹也得给些面子。
“要去,而且要你陪我一起去。”他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让我陪你?”南宫离惊讶,他是在打什么主意?让她一个丫鬟陪他前去,他是存心想气那些人吗?
“把你一个人晾在一边,我会舍不得,所以,当然是带你一起去的好。”依他的性子,当然是不愿与那些人一起吃饭的,一顿饭尽是听一些恭维的、谄媚的话,他的耳朵会吃不消,带上离儿,他才不至于太无聊。再者,大过年的,他也不想让她单独一人,不然,他会没心情应酬那些人。一旦他没心情了,只会弄得大家都没心情。
“真是很好的借口。”她叹了叹,答应了。既然是随他一起,那就将就去了吧,只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的为你?”
“相信啊,我哪有不相信?”她抬头,看他,装傻。
如此聪明的女子,装傻的时候,也挺可爱啊。所以,丛生伸手拂去她衣上粘到的雪花,浅浅地一笑,悠悠然说了一句:“离儿,你果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是夜,觐岳阁。
偌大的厅堂,摆了三桌宴席,精致的菜肴点心摆满了桌子,均是平常见不到的珍馐佳肴。看得出来,为了这顿晚饭,丛万涛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了,对他这样的做法,丛生并不会领情。
今晚,丛家的人几乎都在此了,只有一些受冷落的妾没有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