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光明宫“多谢彩凤仙子引我等来此,而下山的道路,讷言虽驽,却也识得,不敢烦劳仙子相送了。”讷言道人从光明宫主殿走出,而莫虚和木火两人也自是一言不发的跟随在他身后。只是自光明宫离开之后,讷言面上的表情就一直显得极为古怪,似乎是获得了一个他早想得到的事物,但同时却也被人以此为代价,去迫去他做一些他不喜欢,但是不违反他底线的事情。只是在他如今时喜时忧的外表之下,似乎也隐藏了一层深深的无奈。“纵使是号称正道散修第一人,但是在圣人面前,我,却还是脆弱的如同婴儿一般,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此言,不虚也。”讷言抬首静静的注视着如今显得灰蒙蒙的天空,思考的很是入神,就连彩凤仙子朝他行礼告退,都未曾打断他的思绪。至少,在昆仑山这个几乎占尽了洪荒福地通天的超凡地界,出现如此异象,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反常的。
“哈,今天的天气当真不错,在此华丽无双的天气,华丽无双的我,遇到了倒霉催的肥猫,没有比这更加令人舒心的事情了。”正当讷言闭目思考自己以及正气盟接下来将要行走的道路。并且从女娲先前同他所交谈的只言片语,以及下达的命令中来追溯圣人的意图中,忽然一个令他觉得耳熟无比,却又煞风景到了某种境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二侍立于讷言左右的莫虚和木火,都不禁恼怒的转过身去,朝声音的来源之处怒目而视,只是敢于在这昆仑山巅如此说话之人,却又哪里会害怕区区两个人的冷眼。只见那手摇团扇,一身珠光宝气却还偏偏能显出超凡气度的易安居士,协同脸色比讷言还要难看,黑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冥河来到此间。
“如今这天色晦暗,正气不存,怕是要有妖魔乱世,你却称颂其好?是我的思维跟不上时代,还是你的审美观已经变异到和域外天魔等同了?”修行之人虽然号称与天争命,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讲究一个一切随缘。既然讷言的思索已经被易安用蛮不讲理的方式所打断,他就索性将这段思绪暂且放下,转而直面眼前这个自己昔日的至交知己,如今的宿命之敌。
“我只是称赞一下天气不错,你就指责我和域外天魔那群渣滓们的审美观点相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侮辱我呢?”易安浅笑,口舌却是一如往昔般锐利如刀,他抬起头,含笑看着那虽然先前已被天平道人施法恢复,却依然因为诛仙四剑的出世而显得阴郁的天穹,淡然言道:“我只是抒发自己的想法罢了,你却借此指责我和魔物有染,可是我却有个疑问?若不是你的内心早已和魔物相同,那么你,又如何晓得魔物在想些什么?”易安谈笑自若,反手间,就将一个大帽子直接扣在了讷言的头上。
“胡说八道,师尊岂容你来诋毁!快快收回”
“木火,住口!”
“细皮嫩肉的小娃,乖乖的闭嘴在那里站好,再敢多嘴半句,老祖我不介意先吞了你打打牙祭,不要以为在圣人的地盘上,我就不敢动你!”
在易安的话语刚刚落下之时,三个或稚嫩,或稳重,或阴厉的声音同时响起!声音稚嫩的自然是讷言道人的唯一弟子,修为不过刚刚达到引气入体的木火,只是这木火在此时出言,显然是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面对易安这个就算是讷言也需要小心对待,完全摸不清底细的强者,他居然就这样出言呵斥!不仅仅是不知尊卑,他如此的行为,说严重点,那就是纯粹的不知死活!以他自身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实力直面指责修为至少达到大罗金仙果位的易安,易安直接施展术法将他灭杀于此,讷言都只能哑巴吃黄连,所有苦楚唯有自己吞下。毕竟不要说是在洪荒,就算是在后世神魔渐隐,仙佛无踪的世界里,一个县官直骂当朝宰相不是东西,你觉得,在这个宰相惩处县官的时候,有人能有理由为那个县令开脱吗?
而虽然出口喝止木火狂言,却终究迟了一步的,也只能是讷言道人所组建的正气盟的副盟主,实力不过金仙,只能说得上平平的莫虚。不过这莫虚虽然论实力在正气盟中只能算是中流,可是他对于盟内事物的管理能力却着实是出类拔萃,而这,也正是讷言道人提拔他为副盟主的理由。只可惜,就连身为木火师尊的讷言道人都未曾想到,自己的弟子居然会如此冲动,就更别说和木火不过是点头之交的莫虚了。他的喝止声,终究晚了一步。
至于那个嚷嚷着要吃人的,话说,除却某个脸蛋嫩的可以掐出水来,还天天自号老祖,爱好吃人的冥河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选吗?本来就因为在养心殿中,被东皇太一的领域所全面压制而导致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此时正想找个由头发泄一番,而这木火,也着实是算送上门了,而且身为冥河好友的易安如今心中无比的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木火敢再开一次口,无论他说什么,冥河都定会出手杀人,绝无二话!简单说,虽然冥河在心中也是无比的忌惮着圣人,但事实上,如若冥河没做什么属实是天理难容的事情,圣人也绝对不会下狠手,击杀冥河,只因为冥河的存在本身就是天道之下的一个异数,击杀或者抹消他的意识会牵扯到极为恐怖的因果,就算是圣人,也没兴趣平白惹一身业力!这里头不涉及什么善恶正邪,纯粹就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罢了。
“你!”就在木火还要出言之时,讷言冷哼一声,身体就似穿梭了时空一般,瞬息出现在他这唯一弟子的身后,单掌一挥,这木火毫无疑问的晕厥倒地。“小徒鲁莽,还请易兄见谅。”木火接二连三这不知进退的举动,显然让讷言觉得面上无光!但是亲传弟子就是亲传弟子,哪怕这木火的修为弱到在洪荒世界随意抓一个修行者都比他强的地步,哪怕讷言朝易安低头会毫无疑问的招致易安的奚落和戏弄,可是讷言别无选择。
“见谅,自然见谅。记仇这种事情和华丽可扯不上边,我自然没兴趣做一个记仇的真小人。”易安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双眼笑眯眯的,像是眯成了两湾月牙。
“只是,有其徒必有其师,你的徒弟如此没大没小,你这个当师傅的,平时看来也不咋地啊。嘎嘎嘎嘎,老祖我,说的可没错吧。”就在易安在那头微笑耸肩的时候,早已和他默契无比,心有灵犀的冥河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话茬,他说完这一番足以让爱好面皮的修行者呕血三斗的话语之后,还刻意将面上的表情调整的特别纯洁和无辜,让他看起来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你!”讷言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最终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就在他打算告辞离去的时候,一直在那里微笑的易安忽然刻意的走过了他的身旁,以扇掩唇,带着几分戏谬的说道:“我真没想到,东皇和娲皇分别召唤你我,原来是想让我们合作啊。只是就目前的态势来看,你我要真是携手以战,似乎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啊。只是不晓得,是你我联手做掉了天魔,还是我们两人之间因为理念上的差距,在见到域外天魔之前,就先互相大战一场。呵呵呵呵。”
“易安,你不要太过分。”讷言知道眼前这个自己的前好友的恶劣个性,所以他只得强忍怒火,低声出言道,可惜,讷言心中却也无比清楚,对于眼前这个完全无视于常理,世俗,只以自身喜好为行事准则的男人,他的话语,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就是过分了,你又耐我何?”果不其然,在讷言话语出口的同时,他就遭到了易安最为直接的嘲弄!而此时此刻的易安虽然依旧在笑,但是在他的笑容和笑声中,却莫名的夹杂了几许冰冷刺骨的阴寒和恐怖。
“你!”终于被易安那发自骨髓的蔑视,所刺激的忍无可忍的讷言猛的抬起手掌!光华幻化间,承天镜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掌心上三寸的空间之中,在那处悠然自舞。只是在讷言终于压抑不住自身怒火,决定孤注一掷和易安较一个高下之时,他忽然惊诧的发现,那个原本在他面前一脸冷笑,阴狠诡诈的易安,忽然换上了一副顺服,谦卑的面容。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其态度之庄严,礼节之严谨,堪称无懈可击。同时,易安却也在试礼后,朝着讷言恭声道:“草民易安,同好友冥河,见过昆仑之主,西王母殿下!见过昆仑山护山山神,陆吾大人!”而早就接到了易安传讯的冥河,此时也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狂傲和玩世不恭,同易安一起面向讷言身后的一人一兽两条身影行礼。
“昆仑山,何时允尔等肆意动武了?贤人果味,很,了不起吗?”一路寻找石头未果,如今显得神情沮丧的西西,此时自然不会有心情搭理在那里故意将礼数做全的易安道人。反而是被她骑乘的陆吾,此刻忽然出声,对还在那里摆天王托天姿势,不知手头法宝该放该收的讷言道人,冷冷言道。和以维护人族为己任的苍刑相比,身为昆仑山精气所化的陆吾,更为厌恶有人在昆仑这个神圣的地方斗法争锋。
此时此刻,讷言道人忽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他既然号称正道散修第一高手,那么自然不会是徒有虚名。也正因如此,以他的实力,倒也不至于忌惮在昆仑山站着主场优势的神兽陆吾。可是让讷言感觉到恐惧的是,从易安出现开始,他,似乎就已经被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给完全算计了。无论是最开始那看似莫名其妙的辩论,还是之后用倒打一耙的方式引起了木火的出言不逊,以至于最后借此激怒讷,让他忘却了昆仑的禁令,激动之下竟想以动手来解决问题,易安的这一环扣一环的谋划,似乎完全将讷言的全部反应预想在其中,可谓是分毫不差。
在西西带着陆吾进入光明宫找寻女娲之后,讷言方冷意十足的起身对易安说道:“你算计我,究竟意欲何为?”
“这,如此简单的布局,就算是算计吗?肥猫,看来你不但是身体愈发的丰满,我看你的脑袋里也开始堆满了脂肪吧。”易安团扇一摇,随即协同冥河起步,潇洒自若的朝山下行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东皇陛下和娲皇陛下勒令你我二人联手,狙击一部分来犯天魔,那么你就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天下兴亡,非白即黑的大道理!正道,正气,其价值比得过一个馒头吗?”易安冷冷邪笑,“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就事先在此提点一下,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别人给我扣帽子。讷言,你且记住,对于我而言,布局杀你,真的算不上什么麻烦的事情。”
易安之所以要在此时小小的算计讷言一下,就是因为他实在不希望在和讷言联手对敌的时候,听到些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话语。因为易安某一段他绝对不会有兴趣再提及的过往,每每听到讷言关于什么大义,正道的言论时,他都会有一种灭世的冲动。所以他方才的作为,与其说是算计,倒不如理解成一种敲打,为了接下来的合作可以展开的一种适度敲打。
“总之,言尽于此。接下来的合作要如何进行,取决于肥猫你的抉择,和华丽无双的我,没有任何关系。”易安从起步下山,到脱出讷言的视线,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再回头看讷言一眼,反倒是冥河,在即将离开光明宫的范围之时,脑袋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旋,冲着讷言做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鬼脸。
良久,良久,站在光明宫外广场的讷言,轻声询问着自己的副手莫虚道:“莫虚,你和易安,应该只是第二次见面,你,觉得此人如何?”
“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实力难以测度,堪称一时枭雄。如若是我成为他的敌人,那么定然必死无疑。”站立与讷言身后的莫虚低头,淡淡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如若盟主和此人没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那么属下建议,此等人杰,只可为友,不可为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他,自没有什么要见生死的仇恨,但是,终此一生,我和他,注定陌路。”遥望着依旧阴沉的天空,讷言摇头无语,面上的表情颇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最终,在昆仑的山巅之上,他留下了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
而此时此刻,在昆仑山腹处的演武场中,通天和准提两人之间的斗法,却也是愈发的激烈!按照他们如今的打斗方式来看,这两个家伙如今已然不再是简单的一较高下,他们的眼中,心底,所存留的,唯有取得对方性命,以谋求最终胜利的疯狂念头!这术法与武道的碰撞,再度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