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在不停地往前走,日历在一篇篇往下撕,转眼已是1980年的3月中旬,春天迈着强劲的步伐回到大地。头上北飞的大雁发出嗷嗷的叫声,在天空中排成人字,坚定不移地朝着目的地飞去。地上万物已开始复苏,岸边地头树木枝条上的叶蕾,像无数刚出壳的雏燕,昂起头亮着淡黄的小嘴,奋力地鸣叫。山上融化的雪水汇集成一道道细小的山泉,迎着朝阳,满坡地流淌。它们简直像一群调皮的毛孩子,一会儿侧着身子挤进石缝,一会儿又从下边的草丛中钻出来,周身还带着草叶,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光,放射出金亮亮的光辉。到了斜坡,它们织成根根发亮的琴弦,弹唱出动听的音符。它们懂得团结的力量,便慢慢汇集起来成了大的溪流。与其他山里出来的兄弟汇在一道,叽叽喳喳地向东而去。
这年的春天,是个不平凡的季节。事情纷乱复杂,要做的工作太多。年一过完,向忠民就去地区水电局落实回水坨大队渠蓄式水电站修建一事,接着又找县水电局,催办给柳刚平反恢复工作的事。做完这些事,他才带着两三百人的水电建设施工队进驻到回水坨一、五两个队。向忠民是带着被盖卷下来的,他是这次水电站建设的指挥长,主抓此项工作。指挥部办公室就设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成员有周健、赵志清、杨永国和工程队长,还包括原来工作组的队员。一切工作都围绕着水电站建设进行着。工程进展顺利,进度也很快。五队住的施工队负责修建分水坝和渠道的闸门。一队住的施工队负责修建变电站、水轮泵房和电机安装、厂房建设等。其他各队的任务是顺公路挖一条宽五米、深三点五米的蓄水渠。任务已分到各队各户,坝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向忠民这次在大队里待的时间较长。他经常去赵志清家商量工作,慢慢地和赵志清的娘徐秀珍也就熟识了。一天闲谈中,他向徐秀珍打听起红军在这里建立苏维埃政权的事。
徐秀珍沉思了一会儿,年轻时那段岁月是她脑海中永远抹不掉的记忆。
接着她便讲述起那时的情况:“记得那是1935年,国民党说红军的部队要开过来了,通知大家把东西都藏起来,进行所谓的坚壁清野。咱穷老百姓,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外,有啥值钱的东西可藏。不比地主老财,东西多得如山。
大家在山里藏了几天,见红军还是没来,带的干粮也吃完了,便一个一个地慢慢回到了家里。回来没两天,红军就到了。他们全是灰衣服,打着绑腿,穿着草鞋。由于一直行军打仗,头发、胡子没时间打理。有的衣服也烂了,显得有些破烂。地主老财看不起红军这支队伍,就叫他们’霉老二‘。可他们对老百姓特别好,一到村里就帮穷人做事。从不拿群众家里的东西,就是用了也照样归还。慢慢地村里人都不怕红军了,开始和他们亲近起来,听他们讲革命道理。红军把老地主张雨林家的财产全部没收,衣服、粮食、农具等统统分给了穷人。起初人们不敢要,怕老地主回来报仇,红军送来又给送了回去。各村把农会、民兵自卫队、妇女会、儿童团成立起来后,大家看到了团结的力量,也就不怕了。万山乡成立苏维埃政权那天,真是人山人海。
大家选举了张二虎他爹做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志清他爹为民兵自卫队队长。
”那年我才二十三岁,刚生下头一个孩子不久,也被选为妇女会主任。
我成天把孩子背在背上,发动各家女人给红军做布鞋、碾米、磨面,还帮着筹办军粮。孩子们在村口站岗放哨盘查行人,男的帮助红军抬担架、打土匪,搜剿国民党散兵和躲藏起来的地主。那几个月,咱穷人才算头一回真正做了一回人。当时红军一进村就把一个打剑门关时负伤的、姓向的娃娃营长安排到我家养伤。别看他年龄小,才十九岁,可人家是老革命了,十四岁在湖北就参加了革命,打过好多仗。那会儿我们家也穷得叮当响,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他吃,只是把红军分的米省着,顿顿熬稀饭给他喝。为了使他的伤尽快好起来,我回娘家要了些蛋回来,还偷偷挤些奶掺在蛋里蒸了给他吃。开始他吃到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就哄他这是鹅蛋。一两个月过去了,由于很少给孩子奶吃,我背上的娃儿瘦成了皮包骨头。他知道实情后,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姐,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你不要再这样做了,看把侄女饿成了啥样!我再也不吃你用奶蒸的蛋了。‘我把他扶起来,眼泪哗哗地对他说:’兄弟,你这是干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你的伤快点好起来,早点回部队。‘“过了不久红军又向西走了,反动派马上就要回来。那天夜里,我把志清爹叫来,扎了副担架,让他和成玉大爷的大儿子抬着向营长去追赶大部队。我对志清他爹说:’你是民兵自卫队长,国民党回来后也不会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