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都看出,母亲做出的这些表示很勉强。除非杨永刚真的来信了,才会彻底解除她心上的疑团。
太阳从杨永志母亲花白的头发上移到身后的墙上,她想着想着又念叨起来:“这孩子也真是的,连信都不给娘一个,真叫娘心焦死了。只要你惦记着娘,平安无事就行。”抱怨完,她见太阳已晒不到身上,便拿起针线篮回屋去了。她摸出上次儿子来的那封信,找人给念信去了。
其实这封信她都快背得出了,也叫女儿念过多少遍。可这会儿她照旧拿着这封已揉得皱巴巴的信,到前面学校找唐桂香给她读信去了。念信时,她还是像每次听人念信一样,迫不及待、全神贯注地听着。唐桂香念完了,她听得还意犹未尽地连声催问着:“还有呢?还有呢?”好像唐桂香把一些细节给读漏掉了。唐桂香一再给她解释确实没有了,并把信纸拿给她看,她这才接过纸页小心地拆好,揣在怀里回家去了。
转眼春节就过去了。一天,杨永志母亲正在屋里喂猪,杨永秀高兴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哥来信了。”
杨永志母亲听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永秀把信递到她的面前,她才相信这是真的了。她虽然不识字,但看到那熟悉的字体,眼里立时饱含了热泪,激动得手也颤抖起来,忙在身上的围腰上擦了两把,才接过女儿手里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之后她又交给永秀说:“还不快拆开看看,念给妈听。你哥在信中说了些啥?”
在永秀拆信的同时,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下好了,总算有了消息。”就在这短短的瞬间,永秀见她额头上岁月刻下的印痕不在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依稀还能找到年轻时的光彩。杨永秀迅速地拆开信念着:
母亲、弟、妹:
你们好。由于紧张的训练,有几个月没给你们写信了。两个多月前我就从学校回到了部队,参加训练。由于这次是封闭式训练,任务重,训练强度大,就一直没给家里写信。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训练一完,立马就给你们写信。母亲身体还好吧?永志是不是毕业了?工作怎么样了?我一切都好,勿念。
儿:永刚1980年2月10日听女儿念完信,杨永志母亲悬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可以安心地做事、睡觉、吃饭了。自从自卫反击战开始后,她为了永刚的安危心都快操碎了。她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他,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祷告。常言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炮火连天、子弹横飞的战场。虽然现在中越边境太平些了,但因为收不到他的信,便又胡思乱想起来。这些天她半夜坐在床上,不停地叹气,悄悄地流着泪水。有几次在梦里,她梦见永刚正带着战士们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枪响得像放鞭炮一样密,永刚浑身都是血,她都快认不出来了。她抱着他不停地摇喊,为他擦着身上、脸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有一处血,像地下的泉水样,怎么也止不住,急得她满头是汗……把旁边睡着的永秀都惊醒了,忙爬起来把她摇醒。
这会儿听完永刚信中说的情况,杨永志母亲的心情立时像渐渐好起来的天气一样,变得晴朗明快起来。脸上那点愁云也被来信赶跑了,有了笑容。
念完,永秀把信还给了母亲。她拿着信,喜了好半天,才问永秀:“念完了,就这点?”问后知道这些话是多余的,忙吩咐永秀快拿去给王梅华看。
永秀笑着说:“嫂子也有一封。两封信我收着后就立马把那封给嫂子的送去,才回来给你报信的。”
“那就快给你二哥送去。”
永秀二话没说,就往水电站工地跑了。
母亲望着永秀跑走的方向,咧开嘴笑了。她笑得是那么甜,那么开心,胸中就像大队边那条小溪注满了一溪春水,正欢快地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