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们谁可以强迫我
话音刚落,房梁上立即跳下两道身影,其中矮小的那个哇哇乱叫:“翎哥哥,这可真是镇国玉诶!我和阿斐处理了半天那些守卫,好不容易让你可以进来内殿,可不是为了听那个公主讲个故事就走人的!”
右小澄急得直跳脚,身旁的阿斐泰大手按上她的肩膀,制止了这过大的分贝,转头,对着宫翎疑惑道:“大人……”
扬手,示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弯腰,凑近某个快要掉眼泪的姑娘,轻声哄道:“乖,走吧。”
在几人诧异的注视下,牵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往殿外走去。
跌撞着跟上某猫的脚步,陶七七撅起小嘴问:“干嘛无事献殷勤?”
“呵……”轻笑,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意,“你觉得这句话后面内容的所指对象,会适合你?”
脑袋转了十七八个弯,才领略了这个反问句的秒杀效果,某姑娘嘴角剧烈一抽,从善如流地选择闭嘴。
只是腹黑的某只并不打算结束话题:“不说话,可以代表你在反思么?”
一面毫不留情地打击着一脸吃鳖样的陶七七,宫翎细长的眸光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洌,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告诉他,那窗子外面的,还有一个棘手的未知存在,却并不是冲着镇国玉而来。
既然已经确定镇国玉的位置,而且,还会是直接送上门的礼物,早拿和晚拿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重点是,某人不开心,他……也会不舒服罢了。
回到客栈后,各自就准备回房休息,虽然右小澄右小朋友一直拿冷眼对着陶七七,不过在对方熟视无睹的忽略中还是讪讪地乖乖去睡了。
此时,陶七七揉着酸疼的肩膀,刚走到房门口,就见门口处蹲了块黑乎乎的石头,顿时脑后神经“嘣……”地拉紧,瞪着大眼挪步过去细看……
嘴角抽搐了,无力地撑着额头,唤道:“笨石头,醒来!”
没动静?
无语抬头看看横梁,确定现在不是在现代,自己也确实没有看花眼,于是干脆伸脚,用力踹了踹这块蹲坐在门边睡得一脸口水的石头。
“哎呦,是谁敢和那个臭女人一样踹本大石?”
“啧啧,几天不见,小石你都长成大石了呀?恭喜恭喜……”
抄手倚在门板上,陶家姑娘一扬眉,对着跳脚的某小石不遗余力地打击道。
嗯,坚决不承认只是因为被某猫打击,现在是在寻求心理安慰的。
这个声音……
好熟悉……
心里一哆嗦,颤巍巍地抬头,果然就看见了一双这辈子都不敢忘掉的大眼。
吞吞口水,立即决定抱大腿:“主人呦,人家是因为太想你了呦……”
“呵呵……”冷笑数声,大眼一瞪,“说重点!”
抱头一缩,躲过再次盖下来的脚丫,小身子一抖,赶紧坦白从宽:“唔……人家不小心被莫大降灵师给逮到了,然后被逼着带他们来这里找你们……”
刚抬起的脚不自觉地放下,陶七七瞪大双眼,皱眉确认:“你丫刚才是说……莫离来了?”
小石欲哭无泪,想到自己辛酸的被逼迫史,就恨不得咬舌以示清白在人间。
“带我们去那里,你该知道,我随时可以毁了你的内丹。”沉冷的嗓音,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却吓得小石连滚带爬地举手投降,心间泪垂之,它真心不想承认自己果然没出息地对不住世间一大“独一”的名号。“通过轩辕宝鼎扭转时空的作用,某含泪的小石,终于还是带着两个姓莫的人来到了这里。
“宫先生此番在这里逗留,是为哪般?”
宫翎的房间,烛火还算明亮,半旧不新的一张圆桌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面容沉静,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掩在一半的阴影下,线条分明的俊脸也一并模糊了些。
对面的男子细长的祖母绿双眼里泛起淡淡涟漪,很快又消散在幽深的眸间,只余下唇边的一道浅笑:“怎么,莫大降灵师是来查家底么?”
莫澜在一边听得不满,往前迈了一步,正待开口,就被自家少爷不冷不热地一瞟,只好安静地站在原地,抿嘴不语。
眉宇轻蹙,莫离微一沉吟,缓缓道出目的:“婺城有魔域的乱党残留。”
凌厉的波光闪过双眸,一丝阴狠染上薄唇,宫翎抬手,轻抵眉骨,似笑非笑地反问:“所以,你们是笃定我会帮忙?就因为对方是魔域的人?”
即使,真的和魔域有不得不清算的旧账,似乎也没法成为帮助婺城度过难关的理由,尤其……这个叫莫离的,在某人心里地位不低。
“哼,也不过是高级的畜灵,也还想着谈条件么?”
莫澜本是性子极能忍耐,却也见不得有人对自家少爷不敬,听到宫翎这种语带嘲讽的问句,终于没能忍住,冷哼反驳。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
“莫管家。”
莫离回身低斥,而被骂的人却仅是笑笑,细长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怒意,反倒是兴趣盎然地看向窗外不甚明显的一道暗影,开口询问:“窗外的兄台,如果觉得累了,可以进来喝杯茶。”
魔渊一惊,竟没想到明明自己是隐了气息的,却还会被发现,但也很快就破窗而入,血红的双眼直直看进一双细长绿眸。
他,竟然看不出这个长相和眼睛极不相衬的男人是什么来头,反倒是他对面坐着的那个白袍男子,明显法力高深。
心间一阵思索,就听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清脆嗓音:“呀,死猫,你被人劫色了么?怎么窗户破了?”
众人默。
“怎么不睡?”
某猫的嗓音依旧带着让她觉得不习惯的温和,干脆没什么形象地抓抓头发,指着脚边畏畏缩缩的小石,颊边两个酒窝深深陷下,笑得眉目讨喜:“爷,我给您送一块防狼大石来了。”
众人继续默。
陶家姑娘觉得无趣,眼神一转,才囧囧有神地发现某个有血红眼珠的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以上,明显的成熟型男子,长相挺英俊的,就是那双眼睛吓人了点。
“魔域这一带的主管人之一,勾魂人,魔渊?”
玩转着桌上的一个茶壶盖,忽略某个经常有打乱话题的奇葩能力的姑娘,宫翎勾起嘴角,淡声说着。
对面的莫离不动声色地收回正待拿灵符的左手,冷着脸看定对面不知道想做什么的浅笑男子。
这个叫宫翎的,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会出现在人界,可以解释为在搜集一个人的破碎灵魂,回到猫妖国,可以理解成已经找到修复那个魂魄的方法……所有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他也确实没有必要与之为敌。
只是……现在出现在这个异时空,还带着这个叫陶七七的普通人类而来,是为了什么?
普通人类陶七七没法参透几人玲珑八窍的心思,大眼滴溜溜地在屋内几人的脸上转了几圈,确定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打着哈欠,摆手道:“咳咳,既然莫离先生已经在这边了,那咱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嘿嘿,滚去睡觉了……”
手一提,顺便把某颗怨念非常的小石头拎走。
“等等!”
神色不明的魔渊突然开口唤住那道即将迈过门槛的纤细身影,眼神深沉地问:“你是什么人?居然可以直接穿过结界?”语气一顿,扫了一眼房内个个都不简单的众人,声音更是冷得吓人,“还有,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三个魂魄?”
被玩转的茶壶盖子,无声停止转动,安静地掉在桌面上。
蹑手蹑脚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男子吞吞口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时不时地四处查看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
其实……他自己本身就比任何人都来得可疑。
“舍得回来了?”
不算陌生的女子嗓音,带着野性十足的霸气,齐小兜的身子倏地一僵,机械地一步一个动作扭转脖颈,回头,看向楼梯上正抄手而立的女子,没出息地一擤鼻涕,哇哇叫道:“师父!徒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南宫晚依旧是一身火红的骑装,长鞭束在腰间,波浪长发散在肩上,浑身透着股野性美,此时正冷冷笑道:“啧啧,我的小徒儿,你怎么会不孝呢?难道你不是偷偷躲起来暗暗练习为师教你的招数,以期有一天早日出师,免得成天对着为师的这一张老脸,食不下咽,觉不成眠么?”
一边说着,一边举步走近,笑意染上唇角,却未达眼底,吓得齐小兜连连后退,背抵在门板上,欲哭无泪。
来了,来了,可怕的女人……来了。
他他他……他齐小兜上辈子是不是抛弃了太多女人,这辈子就专门被女人们吃得死死的了?
家里有个可怕奶奶,这里有个可怕师父,在不晓得哪个旮沓窝里,还有个叫陶七七的可怕女霸王。
女霸王转身,疑惑地看着突然说话的劳什子的魔域勾魂人,眨眨眼,无辜道:“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一个都不会。”
陶父走出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街边的路灯早已依次亮起,夏日的月色带着淡淡的清辉,铺洒在墨色的柏油小路上,远远看去,仿佛镀上一层白亮亮的晶粉。
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说陶家的闺女陶七七因为擅自悔婚,惹恼了那名声不斐的南宫世家,对方直接切断了来往青水县的商务脉络,近日县城里的人出城进货都会被人直接哄出来。
浓眉深锁,陶翼之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不是莽夫,南宫弥既然劝得住那个发威的老太君,自然也能阻止她的进一步追究,而且这事情来得蹊跷,显然是有心人想栽赃嫁祸,让南宫和陶氏两家交恶。
脚步在家门前顿住,抬头,那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入层叠的浓云中,整个天地间暗黑一片,连路灯也破不开这突来的墨黑。
心间再次浮起那个苍老睿智的声音:“她会是整个天地的救赎……天地的救赎……”
低叹声缓缓逸出,从未想到,这二十来年竟会过得这般快,转眼间,当初奄奄一息的那个小女婴也长成了这般大姑娘,经常可以把他气得血压升高,却讨喜可爱得令所有人都不舍得斥骂。
有人迎出门来,鬓间的银丝在屋内隐约的灯光下泛出岁月的痕迹,看得他心间一暖,还好,这些年来,还有她,一直陪着他。
“怎么现在才回来?饭菜都凉了。”
掩下少有的杂乱思绪,陶翼之展眉一笑,应道:“馆里有个新进的小徒弟手腕折了,刚才帮他接骨去了。”
陈氏斜睇了他一眼,嗔言:“也就是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来。”语音一顿,往屋里走的脚步停在门槛前,仰头,看向齐整的房梁,叹了口气,“这会子要是七七在就好了,那丫头看起来风风火火,做事却利索得很,也不用成天就你一个人操持武馆到天黑。”
伸手揽上妻子的肩膀,陶翼之朗声一笑:“你啊,儿女自有儿女的路要走,我们这个小地方本就不该拘囿着她。”
“什么拘囿?”陈氏一瞪眼,不满地反驳:“她是我们的闺女……”
被丈夫淡淡地睨了眼,自觉收束了话茬,许久,才低声说着:“也罢,这二十三年,也够了。”
“等了万千年,也该够了,弥儿。”
少年清秀的眉眼在晨曦的微光中更显干净好看,挺立的身姿仿佛一株遗世的白莲。
耳边仍是老人离开房间前,意味深长地说的那句话。
她说,够了,等了万千年,够了。
闭眼,掩去眸间几近奔涌而出的缠绵情思。
似是还能忆起那道清脆的声音,带着女子娇俏的语气:“小鬼,你干嘛总是这样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见对方没有搭理,而是继续对着一堆花花草草修修剪剪,女子急了,一个闪身踩进小花圃,挡去少年的视线,迫得他不得不抬头看定她。
蹙起眉头,看着这个从早上起就一直聒聒噪噪没停下嘴的女子,他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事?”
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倏地瞠大,一副无语凝噎的惆怅模样,半晌才极度怨念地说:“合着我说了这么久,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要不要这样啊?
小肩膀一耷拉,苦大仇深地皱紧一张小脸。
被她灵动的表情逗笑,少年弯下腰,让自己和她平视,勾起嘴角,耐心地解释:“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他一贯如此,只要有心事,便习惯来花草丛间放散思绪。
“唔。”咬紧下唇,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若隐若现,看得他一阵恍惚,才听她细声说,“我听他们都叫你少君,说你很厉害,虽然小鬼你除了身高比我高,其它的地方看不出什么有多高深的,可是。”抬眼,大眼里充满真挚,“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
她从来到这个莽苍大陆起,只知道是被一个白胡子的老混蛋给送来的,还说必须取到一个叫往生珏的东西才能送她回去,其它的……一概不知,包括她的姓名,她的来历,她自己的一切。
这种感觉犹如一种没有过去和记忆的亡灵,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游荡,一点也不好玩。
觉得不好玩的姑娘继续热忱地询问:“小鬼,你有办法没?”
清秀的眉眼未动,嘴角的一抹淡笑缓缓收敛,直起身,绕过她,往另一处园圃走去。
啊咧?
女子愣在原地,脸上还纠结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怨念表情,春日温暖微醺的日光下,少年清瘦的白色身影越走越远。
睁开眼,庭院的一处紫竹在雨后更显葱翠,视线凝在那带着晶莹水滴的竹叶上。
轻笑自嘲,当时的他,竟已经不想让她走了么?
“各位爷。”靠在门板上,一只脚还放在门内,陶七七眨眨大眼,“咱可以走了么?”
宫翎垂眼,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壶盖,将它放回远处,清润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异样,起身,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