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鸟儿在头顶撒欢盘旋,无忧愁的云团对着人们扮鬼脸。天色那么蓝那么蓝,光线那么暧那么暧,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拥抱接吻草地翻滚相爱或者做爱求婚或者求子。
男儿一跪值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唐重的双膝着地,就像是犯了错的人在祈求父母的原谅家族的宽恕。
唐重不是为了祈求原谅更不是为了家族宽恕,他的父母一直在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他,他的家族——无论是现在的姜家还是以后的唐重,都由他占据着主导地位。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了安全因素以及不让大家有一脚踏空的感觉,篮框的底板用的是坚硬的钢板材质,所以,唐重的膝盖有种硬梆梆的顶撞感。
他跪倒的位置稍微侧后,和在后方负责操控氢气球的小哥站立的位置保持平行。所以,他仰起脸时,正好能够和转过身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的董菩提秋意寒两女眼神对视。
有人说,男人靠谱不靠谱,就看眼神里有没有。
现在的角度让唐重非常的满意。
唐重眼神的焦点聚集在董菩提的脸上,声音沉重的说道:“我下跪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和宽恕。因为后来我无数次的想过,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会选择这么做。”
“第一次捅你三刀,是为了救我的父亲大胡子。你可能不能理解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应该怎么说呢?他对我意味着一切。”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我不知道合格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对我很冷淡,在我记忆里,他从来都没有抱过我。他总是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自己走。我走路摔倒了,他让我自己爬。我的脑袋磕在门槛上头破血流,他丢了瓶药水让我自己擦。”
“肚子饿了,自己吃。衣服破了,自己缝。恨山的冬天太冷,水管里的水都结了冰。他让我自己去水井打水,结果我一不小心栽进了冰窟窿。那一次,我发高烧差点儿死掉——他找人把我医好之后,没有安慰,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下次知道怎么打水了吧?”
“他让我每天早晨站桩,他让我每天晚上练箭。他让我独自进恨山打狼,陪我冬天去青天河冬泳。你肯定没办法想象,自己的父亲会假扮杀手,在一个又一个你没有防备的晚上把你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突然间从梦里惊醒。因为我总是感觉有一个人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我,随时都有可能拿走我的小命。”
“可是,他是我心中最好的父亲。他教我站桩,是为了让我的下盘更稳固,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摔倒。他逼我练箭,是为了将那些企图危及我生命的坏人远程射杀不让他们靠近。他假扮杀手,是为了提高我的生存意识,告诉我,危险无处不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就像他能轻易把我杀掉一样,别人也可以。”
“他带我去青天河冬泳,从河东游到河西,从河西再游到河东,他用自己的意志来带动我的意志。他用实际行动在教导我,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要做到的,我也必须要做到。他让我体质强悍,意志坚韧、从不轻言放弃。如果不是从小到大在青天河的体能训练以及抗冻环境的熟悉,恐怕那一天晚上——我坚持不到你来。”
“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他帮我挡下最危险的刀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日夜守护只是给我一个舒适安全的环境。我觉得痛的时候,他不是比我更痛?我觉得累的时候,他不是比我更累?”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或者说,我能不能成年,我们有没有机会见面,我可不可以跪在这里,跪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这些不是一个未知数。他如果不是他,那就一定没有现在的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是友更是敌,你处处给我设置陷阱,我也不想让你日子好过。我们明争暗斗,却又在很多事情上配合默契。”
“可是,也仅仅只是默契。在有需要的时候——譬如为了救大胡子,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所以,捅你那三刀,我并不后悔。”
在数百米的高空,有良辰美景佳人陪伴,唐重的表情很严肃,声音很低沉。
说出来的话很冷血,冷血的让人心疼。
秋意寒的眼睛雾气弥漫,董菩提的表情也不再淡然。
有着什么样的童年,现在就要为过去一一兑现。一开始就被诅咒的人生,谁也不会给他更多的选择。包括那个视他如生命的大胡子。
“第二次,你为了把我从董小宝手里救回来,又刺了自己三刀。”唐重的鼻子有些酸涩,但是眼神却依然坚定。他牢牢地锁定着董菩提的眼睛,就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到她的心脏。“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刺了自己三刀,一刀又一刀,每刺一刀的动作,每刺一刀的眼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我无数次的从睡梦中惊醒,就是梦到你拿刀刺向自己的情景。”
“你可能没办法体会我的心情,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具体的讲出我当时的心境——可能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所有的人都得死,所有参与的人都得死,所有伤害你的人都得死。我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用我所知道的所有的酷刑。”
听得懂华夏语的气球小哥吓得身体直哆嗦,我的娘哎,我这趟接的是什么活啊?
想起那一幕的情景,唐重的表情变得暴戾,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在冰窟里的时候,我心里无数次的想着,我咬牙切齿的念着,一定要杀死董小宝,一定要杀死董小宝,谁拦也没用,谁劝也没用——但是,在你躺在地上让我放过他时,我犹豫了。”
“可是,最终,那一脚我还是踩了下去。为了让他得到他想要的胜利和尊严,也为了不再对你欺骗——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有的欺骗。”
“杀掉董小宝,我不后悔。因为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那么做。”
“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可以现在放过他,以后再想办法杀掉他。把他永远囚禁或者踩断他的四肢让他像一个废人那样的度日艰难——我有无数种的选择。”
“可是,我不敢。我知道你有多骄傲,也知道你有多聪明。你的聪明,让你可以把这一切都轻易看穿。你的骄傲让我不敢再轻易把你欺骗——”
这是唐重第一次剖析自己的心理,踩下那影响自己人生重要一脚的心路历程。
他知道,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之所以再次讲出来,是为了让董菩提更加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心意,也让秋意寒对这段伤痛过往了解的更加清晰。
董菩提眨了眨眼睛,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过。
董小宝死的时候,她没有哭。
一个人从那个小院里离开不顾亲人的挽留无视身后一个老人剧烈咳嗽的时候,她没有哭。
她以为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眼泪。
可是,现在她却流泪了。
董菩提哭了。
她仰起脸,想把那尾随而来的泪水倒回眼眶,嘶声说道:“如果你当初欺骗我,就们就真的可以断得干干净净,我把你忘得彻彻底底——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唐重,那样对我更加温柔,我也可以早日得到解脱。”
“你知道吗?我去了一座又一座城市,走了一个又一个陌生地方,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找到归宿的感觉。那些地方让我心烦意乱,让我寝食难安。让我浑浑噩噩却又痛苦不堪——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放不下,我也知道那是因为我心里还有牵挂。”
“如果你那一脚能够停一停,让我不要亲眼见到那一切。如果你能在事后说句谎话骗一骗我,让我对你彻底的死心,让我知道,那三刀又三刀给了一个无情虚伪的男人——唐重,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加开心。如果当时你能成全我,那该多好啊。”
“我怕啊。”唐重的脸上也被泪水布满,说道。“我就是怕和你再也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我才不敢那么做。以前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从那一天以后,也有可能是更早的时间,我想让你停下来。你太累了,我想让你歇歇。”
唐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轻轻的把盒盖打开,一颗他让刚刚成立的锦绣珠宝的王牌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大克拉钻石戒指就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深红色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发出璀璨的光芒,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说了那么多,搞的这么悲伤,原来是为了求婚。”气球小哥在心里想道。“这哥们挺浪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