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正青,娇阳正浓。
这是一幢两层结构的暗红色小楼,楼前有院,院里栽种着各种花草植物。不珍贵,却长势茂盛。
靠近廊檐有一个挖空的蓄水池,水池里养的不是金鱼也不是乌龟,而是两条样貌丑陋的鳄鱼。它们趴在水池的石头上晒太阳,一动不动就像是两块动物石雕。
正对花圃的位置是一扇落地大窗,窗户的里面是一间极其宽阔的房间,原木色的地板光滑油亮,散发出自然的芬芳。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墙角的角落里有一套很精致的音响设备。音响里正播放出一种听起来很古怪的梵音,一个身穿白色麻布衣服的年轻女子正随着音乐做出各种美仑美焕却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
她的双手平衡的撑在地上,双脚缓缓的抬起,不着鞋袜的雪白嫩足高高的立在空中,然后和自己的双手成为一条直线。
停顿了两分钟后,双脚又继续前伸,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出一个优美的圆弧,再次变成了双脚着地身体笔直的站在地板上。
音乐声音嘎然而止,麻衣女人走到墙角取了一条白色的干净毛巾擦拭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铛----
屋子里响起了尖锐的门铃声音。
她皱起眉头,穿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院门。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裤格子条纹立领衬衣脑袋上戴着一顶捧球帽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俊朗斯文的面孔,深邃有神的眼睛,再配上特意晒出来的古铜色肌肤,让他整个人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妙语,我猜你应该做完了功课。掐着点赶了过来。应该没打扰你吧?”男人微笑着说道。
“陈先生,有什么事情吗?”董菩提站在廊檐,看着男人问道。
“妙语,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总是叫我陈先生不是太见外了?叫我陈术,要么就叫我的英文名字----我不是直接叫你妙语了吗?”男人对称呼这个问题很是重视,纠正着说道。
当然,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并不会强迫董菩提现在就为他改变。
他指了指停靠在门口的一辆军绿色吉普车,说道:“请你去打花球。”
花球,指的是花样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动物球。
它是根据高尔夫球的游戏规则改变而来,击球手站在堤雅城墙上面向引诱而来的动物击球。击中动物脑袋者得分最高,击中身体次之。每一个部位都有着明确的得分标准,优胜者还有丰厚的奖赏。
这项运动让那些有钱人趋之若骛,让那些玩腻了高尔夫的精英阶层找到了久违的新鲜刺激。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打球。”董菩提干脆利落的拒绝。
男人的失望表现在脸上,但是这样的表现不会让人厌恶,反而让人对他有了一些愧疚。好像拒绝他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笑着说道:“也是。总是玩这个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你喜欢玩什么?我开车载你去草原转转?”
“我下午已经有了其它的安排。”董菩提说道。
“是吗?我有荣幸能够知道吗?”
“咖啡馆喝咖啡。”董菩提说道。
“也好。”男人笑着说道。“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很不错。他们家的咖啡豆是一流的,我们过去试试?”
男人穷追猛打,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或许,到了这一步,要是其它的女人,无论心里对他有着怎么样的观感,都会接受他喝咖啡的邀请。
可是,对于现在的董菩提来说,她实在没有敷衍自己和别人的兴致。
“我的安排是……我一个人在咖啡馆喝咖啡。”董菩提说道。
男人的眼神终于有了怒意,他死死地盯着董菩提,大声吼道:“董妙语,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为了你从法国跟到英国,从英国跟到焚蒂岗,从梵蒂岗跟到耶路撒冷,从耶叶撒冷跟到埃及帕劳还有这鸟不拉屎的大草原。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现在可以大声的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董妙语,你听明白了没有?我要你做我陈术的女人。”
董菩提表情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也不要假装不明白。”
“你……”
“你去忙吧。不用每天到我这里来浪费时间。”董菩提说道。顿了顿,他说道:“你就当我是个死人。”
“你还活着。你还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把你当成一个死人?”
“我是真的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要让你活过来。”
“对不起,我----我不想活。”董菩提沉声说道。
“……-”
“我要你活。”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间响起。
陈术转身,看到一个同样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让他气愤的是,那个家伙竟然戴着和他同色同款的棒球帽。他们一不小心就‘撞帽’了。
“你是谁?”陈术皱眉,出声问道。
“唐重。”唐重从陈术的身后走出来,一步步向院子里走过去。
秋意寒跟在唐重的身后,笑呵呵地看着不远处的董菩提。
董菩提的脸色终于动容,眼神和唐重的眼神接触,碰触,然后纠缠在一起。
“你?”陈术知道唐重是谁。他是新加坡人,但是并不代表他对火遍亚洲甚至整个世界的唐重一无所知。
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可是,看到跟在唐重身后的秋意寒,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些期待。
哪有带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来泡妞的?
可是,他们俩的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
“这位一定是秋意寒小姐吧?”陈术主动向秋意寒伸出手,笑呵呵地说道:“秋小姐,家父是陈德生,十几年前家父曾经和你父亲在新加坡见面,两位长辈还一起合作了一个太阳能源项目。只不过项目没有成功,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代我向陈叔叔问好。”秋意寒大方得体的应付着。
“一定会的。”陈术笑着说道。“也代我向秋伯伯问好。秋伯伯和伯母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到新加坡走走,让家父和我有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会的。”秋意寒点头答应。
陈术并没有就此放过秋意寒,看向唐重说道:“早就听说过秋小姐和唐先生的恋情,记得有一段时间全世界的媒体都在报道----新加坡的媒体也每天都会报道。这几年倒是失去了消息,两位已经----结婚了?”
“还没有。”秋意寒摇头。
“哦,现在是婚前旅行?”陈术像是个长辈似的在引导和控制着谈话的节奏。“你们和妙语是朋友?”
秋意寒笑笑,说道:“我们是好朋友。”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陈术说道。“没想到能够在这里和你们见面。今天一定要让我做东,给我一个做地主之谊的机会。”
秋意寒指了指唐重和董菩提,小声说道:“让他们做决定。”
唐重出现的那一刹那,董菩提有种心脏被重物狠狠撞击的感觉。
她分不清那是惊喜还是疼痛,但是那如死水一样的心灵却有了那么大的波动。
原来她真的没有死。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柔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唐重直接的说道。
“找我做什么?”
“请你帮个忙。”
沉默。
良久,董菩提才问道:“帮你做什么?”
“帮我治病。”
“我不是医生。”
“对我来说,你是。”
董菩提摇头,说道:“我不是医生。我是病人。我治不好别人的病,也治不好自己的病。”
“你能治好我的病。”
董菩提笑,说道:“唐重,你变了好多。”
“大家都这么说。”
“我不希望你变。以前的你多好啊。大家多喜欢。我也很喜欢。”
“我也不想变。”唐重说道。“可你走了,人就变了。”
又是长长的沉默。
“你不应该找过来的。”董菩提说道。“我走遍了全世界,我想找一个安逸适合养老的地方。慢慢的活着,慢慢地等死。我好不容易找到,我才刚刚找到,你怎么就来了呢?”
“我不想你死。”唐重的眼睛直视着董菩提的眼睛,仿佛那是一个让人难以脱身的旋涡。“我也不想死。”
“你还是那么自私。”
“可能只有这一点还没变。”
“这一点不能变,变了就不是唐重了。”董菩提说道。她看向陈术,说道:“陈先生,我有朋友来了。想要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这是应该的。”陈术笑着说道。“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饭馆。希望我能有这样的荣幸。”
“对不起。”董菩提说道。
对不起,就是说你没有这个荣幸。
陈术的脸色变了变,笑着说道:“我们晚些时候再见。”